雲沉風惡,雪掩丘原。
伽羅河畔,昨天兩軍惡戰了半日的河畔丘原,經過漫漫長夜,積雪又重新覆蓋大地,掩蓋了許多戰事遺痕,乍看之下,仿佛不曾經歷過惡戰一般。
埋鍋燒煮,飽嚼乾糧,炊煙裊裊將盡,戰旗獵獵生風。
嚼罷了乾糧,餵罷了戰馬,整備好衣甲、軍械、馬具,每一個人在手、腳上都抹上特別調製的手脂,臉上、脖項等暴露部位都要塗上以旱獺油為主配製的面油,以抵禦寒冬里刺骨的風寒,在冬天裡衝鋒陷陣,防寒風和防凍傷是第一要務。
傷勢較重者皆留守營中,狼群三萬五千鐵騎出營列陣,準備今日與「定西軍」決死一戰。
按照常理,該是兩軍結陣而出,雙方同時開進,相隔里許,互相發動多輪衝鋒,決勝當場。
武皇安東野內罩鎖子網甲,外披魚鱗甲,頭上戴的鐵胄還有一個怪異猙獰的護鼻,脖項也圍了一圈內襯牛皮的圍脖網甲,一桿黝黑無光的渾鐵長槊橫在鞍前,高踞於戰馬上,戰馬火紅如棗的毛色,與身後時時隨風翻卷的火紅披風相映,如同雪地中的熊熊烈焰。
列隊完畢,全軍肅然,馬蹄聲由雜沓轉為沉寂,除了北風掠過原野的呼嘯,就是偶爾有幾聲戰馬的嘶鳴。
驀然,號角悽厲長鳴,武皇安東野長槊斜指,胯下戰馬已經電馳而出,一馬當先。身後六阿哥安梓冉率同近衛重甲,如同烈火怒潮一般席捲狂飆,馳過雪原。
火狐師團中的沙火狐馬刀往下一揮,火狐女軍也如暴風驟雨般縱騎而出。
靈蛇師團也是不甘示弱,騎士們以嫻熟的騎術策騎馳走,快走步、輕快步、快步、快跑,步法變換猶如行雲流水,契合著一種奇妙的節奏。
火狐旗如火飛揚,靈蛇旗如水沉肅,眾多騎士飆過積雪覆蓋的丘原,去勢猶如離弦之箭。
疾馳中如刀的寒風勁吹,然而武皇安東野渾身的血脈卻在慢慢沸騰,興奮得全身灼熱發燙,如火燃燒的戰鬥激情感染到胯下的戰馬,越奔越快,狂風一般卷過雪原。
在教廷龍旗大纛和「李」字主帥大纛之下,內披魚鱗甲,外系猩猩氈斗篷的李敢,騎在一匹高大的青驄馬上,丈八長漆槍則掛在鞍前,他身材本就高大,加上一臉邊塞風霜吹襲的痕跡,五十餘歲的老將,面容有如斧鑿刀砍,堅毅滄桑,老當益壯,此時李敢默然不語,肅殺之氣引而不發;
而「定西大將軍」顧西樓的坐騎則是一匹雄健的黃驃,他身上也披魚鱗甲,斜罩火紅戰袍,佩西樓刀,攜有角弓兩張,裝滿箭矢的牛皮箭壺閃爍著幽冷的寒芒。
不要以為顧西樓是民舉出身的儒商學士,就是百無一用的文弱書生,亦能廝殺爭勝於疆場,才兼文武。他本身在未入仕之前,便能開得硬弓,射得好箭,這幾年在邊西養士練兵,弓馬騎射也沒少練,雖然未必能讓他百人敵、千人敵,但廝殺征戰於疆場倒也綽綽有餘。
今日顧西樓雖然還是坐鎮車壘,以阻敵鋒,但也作好了拼命死戰的準備。
車壘外,準備決戰的定西驍騎已經馳出陣前立定,靜候上命。
遠處隱隱悶雷傳來,越來越近,漸漸的整個雪原大地都在顫動。
眾人均不由自主的向聲音的來處望去。
轉瞬間,七狼圖騰,刀斧耀目,火狐妖嬈,靈蛇飛騰,鮮明的旌旗雀尾翻飛,無數狼群騎士踐雪踏泥,滾滾而來。
長漆槍高高樹起,如密集的森林;雪亮的馬刀在陰鬱的天色里流轉著刺骨的陰冷;如雷的蹄聲震耳欲聾-——
嗚嗚的號角聲響起,李敢呼哨一聲,腳下輕磕馬腹,驅馬疾馳,率兵出壘,騎兵陣如山壓上,似山洪暴發,自車壘前的坡頂頃泄下來。
奔馳在前方的武皇安東野長嘯一聲,聲震雪原,上身前傾,馬馳如飛,兩翼護衛騎的兩個排共三百騎驟然加速超前,在如雷般的蹄聲中,自然的在武皇安東野身前排成三角錐形的騎兵衝擊陣形。事實上,至少還有三千近衛狼騎騎緊隨在武皇安東野身前身後,這是帝國軍機內閣一干臣僚的死命令,他們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某野身先士卒的脾性無論再怎麼勸諫都很難有根本改觀,因此為了帝國的長遠大計,只有規定近衛親軍在戰場上得時刻緊隨某野左右,雖武皇之令亦可不必聽從,一切以武皇的安危為重。
從兩翼前伸的近衛騎兵已經張弓發箭,狼牙利箭帶著嗜血的呼嘯撲向敵群。
這些近衛騎兵是狼群輕騎中的精銳射手,其中一部分騎士的箭術相當於塞西蒙金的「射箭手」,可用連珠箭法一次射出十五箭以上的快箭,且箭箭中的!
箭矢在空中相互對射,如暴雨般橫掃敵陣,這種對射狼群仍然占據了上風,一如昨日。
人仰馬翻,蹄聲雷動。
當輕騎射手放緩馬速閃開中路,讓重甲騎兵突前時,兩道鐵流幾乎就是在那瞬間,就猛然對沖在了一起,剎那間人仰馬翻,血肉橫飛。
人叢中,狂吼之聲如同炸雷,隨著每一聲狂吼,刀光閃閃,槍影呼呼,不時有騎士被挑落,被掃落,被劈落-——
轉瞬之間,已經是血肉屠場。
全速衝刺,武皇安東野率領的護衛騎如同一口利刃切入突前的定西驍騎中間。
突擊!突擊!
奮勇而不停歇的突進,直到穿透敵陣才能算一個回合結束。
狼群鐵騎兩翼的突擊前鋒如同斧鑿一般,楔入突進,火狐軍旗和靈蛇軍旗已經迅速衝殺到定西驍騎的兩翼深處,其勢如潮,銳不可當;而精銳輕騎則跟在後面不停地放箭,部分押後的重甲騎士甚至拔出馬刀沖入敵陣左劈右砍。
經過昨日的惡戰,本來就信心有所動搖的定西驍騎鬥志已經受挫,面臨如此猛銳的突擊,其陣腳開始鬆動。
李敢親自統領的騎兵,主要是以其親信民為骨幹,還能勉強支撐;而兩翼面對火狐師團與靈蛇師團的衝擊,受到極大的壓力,已經開始潰散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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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翼戰鬥意志的動搖,迅速擴散到中央正面,整個突擊騎兵陣都開始後退,向車壘退卻,局勢危殆。
李敢眼看情勢不妙,怒吼一聲,滿臉通紅,一氣之下抓下頭盔摜到地下,大喝一聲:「跟我殺!」
話音未落,李敢挺槍躍馬匹馬沖陣,長漆槍左右掃蕩,所向披靡,至少有十幾個狼群騎兵被他掃落馬下。
李敢寶刀未老的勇猛剽悍,激發了定西騎兵決死的勇氣,只猶豫了片刻不到,就狂呼大叫著沖了上去,與狼群騎士們展開激烈搏鬥。
敗退因為怯戰,一旦定西驍騎恢復了自信,重整旗鼓,立刻爆發出了驚人的戰鬥力,立刻讓中央突破的武皇安東野感受到強大的壓力。
金戈鐵馬,槍林箭雨,三軍鼓動,白刃橫空,死戰不退,血濺沙場。
馬作雲龍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蹄聲翻騰如潮,利箭破風尖嘯,數萬人捨死忘生的吶喊,這是沸騰的殺戮戰場!
「嗚」!
厲嘯聲中,一支狼牙箭閃電般射來,從一個近衛騎士身上穿胸而過,透背而出,帶著一大蓬血花,勁道凶厲無比。
冷哼一聲,武皇安東野手中渾鐵長矛微微上挑,撥開幾支射來的冷箭,順手挑落一個定西騎士,厲聲喝道:「還不給我殺了那個定西神射手!?」
話音剛落,弦聲如霹靂,箭發如流星,左右近衛騎的快箭至少有十支箭落在了那策馬退走的定西神射手騎士身上,瞬間的攢射,連人帶馬都射成了刺蝟,血水猶如泉噴。
武皇安東野這時左手反手揮刀,刀光在空中詭異的扭曲分張,掠過兩名定西騎兵的咽喉,當咽喉上的血線從隱到顯擴張崩裂,血花四濺,兩名定西騎兵轟然墜落馬下,瞬間被狂飆而過的馬群踐踏得不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