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載著亨利屍體的馬車抵達格雷堡時是後半夜,四周已是一片黑暗與寂靜,只有大門附近的崗哨上還點著微微的火光。值夜班門衛望著車隊那星星點點的火光,警覺的朝下喊道:
「什麼人?」
「是我~」威廉從黑暗的夜色中走出,仰頭望向門衛。
「啊,原來是威廉大人~」門衛趕忙行禮。
「叔父身體不適,所以我們提前回來了。」威廉繼續說道。
「啊?亨利大人在那輛馬車裡?」
「沒錯。」威廉回答道。
門衛有些疑惑的望向那輛馬車,那是一輛黑色封頂的豪華馬車,車窗被帘子遮擋的密不透風,完全看不到裡面的狀態。可他卻記得亨利大人出門時是騎的馬,並沒有什麼馬車啊?而且……他又一次望向那馬車,馬車的四周站立著護衛的士兵,一個個身穿鎧甲手持長矛,大概有十來名。亨利大人出門時有帶這麼多人嗎?他記得好像只帶了威廉再加上兩個貼身僕從而已。
格雷堡總共就這麼點大,這裡的守衛僕從他基本都認識,至於這群人,雖然天很黑,看不清他們的臉,可他仍然能確定,除了威廉大人,沒有一個是自己熟悉的。
「這些護衛是……」
「叔父病的重,莫爾頓大人便特意安排了馬車,還命令自己這些護衛親自護送我們叔侄倆回來,有什麼問題嗎?」威廉繼續喊道。
聽到威廉這麼一解釋,似乎就都說得通了,而且威廉是亨利大人侄子,從小就被亨利大人養大,可以說兩人親如父子,威廉大人都這麼說了,應該沒什麼問題。門衛想著,可不知為什麼,他總有一種不對的感覺,卻又說不出哪兒不對。
思考了再三,最終他決定再確認一下,於是對著威廉又喊道:
「如果不介意,可否讓亨利大人露一下臉,或者說一句話?」
「我都說了,叔父病的很重,你還要他出來說話嗎?」威廉的語氣明顯有些急躁。
「這……我不是這個意思。」門衛急忙說道,「只是現在這麼晚了,又不見亨利大人本人,很難確定馬車裡就一定……」
「怎麼,連我的話你都不信嗎?」威廉繼續喊道。
「不,不是~」他再次搖頭,思考了片刻,最後帶著商討的口吻說道:
「要不,我先去賽蓮娜小姐,就麻煩威廉大人現在外面等候……」
「我都說了,叔父病的很重,你卻要我們在外面候著,你這是故意想害叔父嗎?」威廉越來越不耐煩了。
「不,我絕無此意……」守衛連連擺手,「只是,未見到亨利大人……」
可他的態度仍然還算堅決,威廉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最後他長嘆一口氣:
「你等會~」
說完便走到了馬車邊上,微微撩起窗簾的一腳,將頭伸了進去,似乎在聽人說些什麼,還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過了一會,他放下窗簾,又重新走回來說道:
「叔父讓你過來,他親自和你說。」
「過,過來?」門衛望了下下面的威廉,又望了望那輛馬車,過去的話豈不是就要開城門?他有些遲疑的想著。
看見對方又猶豫了,威廉再一次沒好氣的說道:
「叔父現在沒力氣說話,也走不動道兒,你想讓他怎麼辦。」
接著他話鋒一轉又說道:
「放心,我們就在這裡等著,沒你同意,就算開城門也不進去總行吧~再說了,我都在這裡,你有什麼可不放心的!」
望著威廉急躁的神情,他又是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妥協了:
「我,我知道了。~」
他點著頭,走下崗哨,緩緩拉開城門,接著看見城門口的威廉主動為他讓出一條道:
「叔父就在那兒,你去跟他說吧。」
他有些遲疑的一步步向前走著,隨著離馬車越來越近,他也終於看清了周圍那些士兵的面孔,全是不認識的人,這其中也沒有亨利出門前帶著的那兩名僕從,不安感再次從心中升起。那些士兵面無表情,手持兵刃,讓空氣中瀰漫開一種肅殺的氣氛。
他吞了一口口水,再次向前走去,最終走到了那輛黑色馬車跟前。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拉開窗簾,就看見亨利男爵正靜靜地坐在馬車裡,哦~謝天謝地,真的是男爵大人,這一刻他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正想向男爵問候,卻突然注意到了一個可怕的細節,亨利面色蒼白,在其胸口有一個被劍貫穿的大洞!鮮血從洞口蔓延出來,浸染了他的整件衣衫,並且已經凝固發黑,看樣子是死了有段時間了。
「這!」他正想發出一聲驚呼,嘴卻被人從後面給捂住了。隨即胸口一陣劇痛,一把長矛已經從後面刺穿了他的左肺。門衛摔倒在地,他已經發不出任何呼聲,鮮血淹沒了他的肺泡,他就像溺水一般只能不斷地咳著,呼吸不到一點空氣。
威廉緩步走到馬車邊,低頭望了一眼這名可憐的門衛,又掏出一塊手帕丟給那名動手的士兵:
「把身上的血擦乾淨,別讓人看見了。」
接著他又轉頭對另一名士兵說道:
「進城後立刻去通知賽蓮娜,就說她的父親病的很重,要在臥房見她,讓她一個人來。」
士兵點頭表示遵命。
車隊再次開始移動了,拋下門衛的屍體,緩緩的進入格雷堡。
格雷堡二樓,在賽蓮娜的臥房內,當少女聽到自己父親病危的消息後簡直不敢相信。在這之前她的女僕就已經通知過她,她的父親和表哥已經回來了,而父親則是坐著馬車。這讓她有些疑惑,父親坐馬車這非常不尋常,印象中父親一直是以騎士身份為傲,常年騎馬,拒絕任何奢華享受的。如此反常的情況讓她心中隱隱浮現出一絲不安。
而當那名士兵敲開她的房門,告訴她病危的消息後,她突然意識到不安感成真了。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賽蓮娜險些被驚得跌倒,她第一時間就想要衝去看望自己的父親。但隨後她又突然意識到了一個細節,來通報的這位守衛,她似乎沒見過!
賽蓮娜不是那種自視甚高的人,她喜歡城堡的每一個人,她認識這裡所有的僕人和侍衛,知道他們名字,他們的喜好。而眼前這人,她卻不認識。
「那個……」她有些不確定的輕聲說道,「能夠問一下……您是誰嗎?」
「我?」一瞬間,那名守衛露出了詫異,似乎就從來沒想過對方會問出這個問題,他一時啞口,不知該如何回答,過了許久才吞吞吐吐的說道,「我,我是威廉大人的部下。」
「抱歉……我只是……之前並未見過你……」
「啊……啊~是這樣,說實話我成為威廉大人的侍衛還沒多長時間,若不是被威廉大人看中,我這會還在田間當農民呢~」他不停的轉動眼球,有些牽強得解釋著。
「哦……哦……」賽蓮娜略帶疑惑的點了點頭。
「對了,別管我的事了,亨利大人那邊真的很急,他現在急切的想見你!請跟我來吧。」
賽蓮娜本還有些疑惑,可當這名侍衛再一次提到亨利的時候,對自己父親的擔憂的情緒瞬間壓倒了一切,將對這名侍衛的疑慮也拋之九霄雲外。她用力點了下頭,跟著這名守衛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