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地八仙

  這事還得從地八仙說起。

  地八仙,何為地八仙?不是指何仙姑呂洞賓這八仙,也不是指狐黃白柳灰這五大仙家,我所說的地八仙,是指民間給人抬棺材這八人,人稱八大羅漢,有的也叫八大金剛,江湖人送外號地八仙。

  之所以稱呼其為八仙的原因,那是因為抬棺人的數量是有規矩的,一般是八人同抬一棺材,因其數量,民間稱他們為「八仙」,二是為了吉利,借仙家之名,衝散晦氣,同時也是一種對逝者的祝福。

  諸位可不要小看這八仙,諸位以為,這棺材是人人都能抬的了的嘛?當然不是,這八仙都是要嚴格挑選的,畢竟這活,不是一般人幹的,再說了,一般人誰幹這活啊?多晦氣?誰沒事去抬死人啊?膽子小的不說,有的人抬完還得出事。老話說,腳一滑,棺一掉,孟婆端碗閻王笑。所以第一,八字不硬莫抬棺,這首先生辰八字就得夠硬。老一輩講究生辰八字,還有光硬也不行,抬官人八字與死者更不能相剋。否則會犯沖。

  第二,棺材不落地,落地即生根。哪怕是累到不行也不能落地,可以換人或者是先將棺材放在板凳上。抬棺這是體力活,所以長得不結實可不行。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行規。抬棺最講究棺材不落地,落地可不行,會與主家犯沖,說小了會有血光之災,往大了說就沒邊了,搞不好得要命!所以這一旦起了棺,那麼這棺材就必須得一直抬到墳坑前,你要是實在不行,就算換人抬,棺材也不能落地。老古話說,慈棺落地為不舍,凶棺落地為不甘。你這抬棺的路上,棺材要是在誰家門前不小心落了地,哎呦喂,那可就要命了,不出意外,那戶人家准拿著刀和你拼命。所以棺不落地,這是大忌。就說停靈三天,你見哪戶人家棺材擺在地上的?基本上都是在棺材下方架上長板凳,下方點著長明燈,供子孫跪拜,所以這體格方面,也是有要求的。

  還有就是,逝者若是壽終正寢者便讓他的子女在棺材落地的地方抓一把土,然後把土放在棺材上,將長輩的靈魂請回來,讓他安安心心的走。若是帶著不甘和怨恨死去的人,那便要請本領精湛的陰陽師傅來進行破解。也就是道士。否則主家日後災禍不斷。

  等等等等,行規很多,我也就不一一列舉了。

  言歸正傳,我也就開門見山了。這八仙是誰?我說的這八仙可就大有來頭了。話說信陽縣有個地方叫做駱駝山,駱駝村以駱駝山得名,駱駝山上一個寺,名叫觀音寺,寺里有9個和尚。話說這觀音廟原本就一個老和尚,最後聽說國民黨抓壯丁時逃上去了不少人,有八個就做了和尚,心想,這國民黨總不至於抓和尚去打仗吧?這觀音寺本來香火就不咋滴,畢竟那時候是年年戰亂。這兵荒馬亂的,百姓吃飽肚子都是問題,所以很少有人上來燒香。更別提什麼香火錢了。這老和尚一個人就是半死不活了,這一下子來了八個,這還得了。這可是要命啊。可畢竟出家人以慈悲為懷,老和尚就收了這八人。多的一個不收了,說是九九歸一。但讓這老和尚沒想到的是,這八人就是遊手好閒的主,一個個好吃懶做不說,胃口還及好,這可把老和尚整的是徹夜難眠,這八人平日無事便在廟裡的觀音泥像下躺著,並列一排,大眼瞪小眼,從院門外向內看,不仔細看,還以為老和尚從哪裡請了八尊菩薩回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人總要吃,不吃就會餓死啊,老和尚看著他們目目相視,深怕幾人沒吃的把自己給吃嘍。

  平日裡老和尚靠著替鄉裡間辦喪賺點外快,主家要是富呢久會多給點,這要是遇到窮的呢,意思一下也就行了,也算勉強夠填飽肚子,可一下來了八張嘴,這可是要了老和尚的老命啊。這寺里只要是能吃的,基本上都被他們吃完了,就連以前寺廟裡的老鼠,都給餓死在了神壇前。看著一個個好吃懶做的主,老和尚腸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抽自己兩大嘴巴子,悔不當初收下這八人。老和尚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個門路來。湊巧一日,老和尚替人操辦喪事,遇人抬棺,那戶人家算是大戶人家,棺材用的是上等紅木,這普通棺材就不輕,更何況是紅木棺材,那叫一個沉,足有千斤之重,卻無人能抬起,畢竟那時候吃飽肚子都是個問題,長的壯的基本上都被抓去當了壯丁,剩下的不是枯瘦如柴,就是體弱多病,當時老和尚見狀,立馬就想到了還在廟裡躺著的那八個徒弟,於是乎,就向主家引薦了這八人,說是抬棺八仙,這八仙抬棺,乃是大吉,子孫滿堂不說,後輩們更是榮華富貴,總之好話說了一大堆,最後主家心動了,就派人請來了這八人,沒想到啊,眾人怎麼也抬不起的棺材,這八人一上來,只聽聞一聲大喝「起」,棺材應聲而起,眾人一陣驚呼,自此以後,這八仙名號便在鄉裡間傳了出去。名為,八仙抬棺。

  咱們再來介紹一下這八仙。

  老大叫葉向海,身材魁梧,一米八幾的大個子。算不上玉樹臨風,可也有幾分俊俏,為人行俠仗義,屬於那種給他一把劍,就能行走天下的人。49年國內各地饑荒不斷,他隨著家人逃荒時來到信陽,誰知道正好遇到國民黨抓壯丁,最終無奈,逃上了駱駝山。

  老二叫周丁山。和老大比,偏瘦,但是身手不錯,一身暴脾氣,屬於那種一言不合就開乾的主,聽說過去是做武行的。什麼鋼筋刺喉,胸口碎大石,是樣樣在行。說白了就是賣藝的,過去這門手藝還是可以的,他跟著戲班子在大街上耍耍雜技,還能混點錢填飽肚子。可時代不一樣啊,那年月,戰亂不說,還鬧饑荒,百姓餓的都兩眼放光了,誰還有閒功夫看雜技啊。後因為在街上賣藝,被國民黨徵兵的小頭目看中了,說這身手,不上前線打仗真是可惜了,所以被逼無奈,也上了這駱駝山。

  老三方旺來,長相憨厚,但為人一點也實誠,反而油嘴滑舌,長得也比較胖,弟兄八個裡面說別的他不行,比好吃懶做沒人比的過他。為人就和他體型一樣,圓滑。聽說他當過國軍,也是被國民黨抓去的,都準備上前線了,但是他看上前線的人是一批一批去,沒一個活著回來的,最後嚇的趁哨兵不注意,連夜從兵營里逃了出來,也算是個逃兵,最後無處可去,所以才來了這駱駝山。

  老四叫李秀才。這老四算是8人中最老實的一位,長相白白淨淨,帶著一副黑邊框眼鏡,身上一股書生氣,一嘴上海口音,他讀過書,8人中算是最有文化的一個,聽說早些年還參加了高考,最後落榜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落榜所以受了打擊,總感覺他腦子有點問題,為人比較膽小怕事,嘴不饒人,但是心不壞。至於他是怎麼上山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老五叫韓文彬,過去是個屠夫,聽他自己說家裡祖上是劊子手,啊,這劊子手大夥都知道,過去是專門負責砍頭的,到他這一代,已經不流行砍頭了,犯人要是犯了什麼死罪,基本上是槍斃,或者浸豬籠,浸豬籠就是把犯人關進竹籠里,然後放下水活活淹死。算是滿清十大酷刑之一了。所以自然而然他也就失業了。最後被逼無奈,改行做了屠夫。他業務比較廣,只要錢到位,什麼他都宰。老五宰豬宰羊,那叫一個利落,大刀一下,只聞得咔嚓一聲脆響,這豬頭豬身就各分兩地。聽說他宰豬的大刀,都是祖傳的。我不是沒見宰豬的,殺豬都是先放血後開膛破肚,這直接掄起刀從豬腦袋處下刀的我還是頭一回聽說。用他的話說就是不管他宰啥,主打就一個字「快」,幹勁利索。可你也知道,這兵荒馬亂的,百姓連吃飽都是個問題,哪有幾隻豬讓他宰的,這不正好趕上抓壯丁,他才背著大刀,逃上了駱駝山。

  老六叫林建國,他沒什麼特長,一介土夫,為人比較憨厚,當初上山實屬無奈,家中有兩個哥哥,全被國民黨抓去充了軍,至今下落不明,他老頭子不想自己無後,所以才讓他上了山,弟兄八個裡面,只有他,是真正意義上是來寺里當和尚的,可哪曾想,一上山,百十號人排著隊做和尚。要不是家父和老和尚早些年有些交情,想必已經和其他人一樣被國民黨抓去充了軍。

  老七叫王俊生,他可謂是人如其名,弟兄八個裡面,屬他長得最俊俏,平日裡挺受菇涼們喜歡的。用英俊瀟灑這個詞來形容他是戳戳有餘,他屬於那種不著邊,滿嘴跑飛機的主,他說十句話,九句不靠譜,另外一句話還得仔細掂量一下。他上山也是被逼無奈,聽說當初睡了鎮上一大戶人家的姨太太,可想而知,那大戶人家發話,非要膳了他讓他坐太監,最後被逼無奈,只能逃上了山。他出家當和尚,也算是為民間菇涼除了一害。

  至於老八,老八叫孔德勝,弟兄八個裡面,屬他年紀最大,過去是做獸醫的,在信陽這一塊頗有名氣。雖說這治人他沒什麼本事,這治畜口,可是一把好手,這畜生到他手上,就沒有治不好的,人稱畜生界的李時珍。

  這八人在牛背山的名氣可是不小,說方圓百里無人不知也不算虛誇。有叫八仙的,也有人笑稱八大司令。為何?因為這八人皆是光棍。或許因為職業原因,就算有菇涼看上,也不敢嫁啊。

  八人與老和尚相處了數十載,抬棺無數,十年雨雪,相依為命。跟著老和尚這麼多年,同時,八人也學得一門真本事。這八人雖不是親兄弟,但更似親兄弟,但無奈,66年遇上了文革。那時候全中國都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人人口中都在念叨著毛主席的口號,啊,打倒一切反革命份子,堅決掃除一切牛鬼蛇神。這一下可不得了。信陽縣周邊的山間廟宇,基本上都被推平了,這觀音廟之所以尚在,那還是因為八人頑固反抗下得已倖存,老和尚沒想到啊,當年救他八人一命,到頭來八人又救自己一命。看樣子此乃天意啊。

  在這風口浪尖上,這老和尚自然是不敢下山,八人也是一樣。這隻要一下山,準會被抓。這不下山就意味著沒活干,這沒活干可就會餓肚子啊,老和尚當時可急壞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總不能等著坐吃山空啊,可想來想去,也是無計可施。八人能吃這一點,老和尚是有所見識的,想想都是後怕,這不,不到半月,老和尚私下藏的一年口糧,都被八人給吃光了,這還不算什麼,就連他床底下壓著的棺材本,都一同給霍霍了。這一下可是徹底沒轍了,八人餓的口流清水,兩眼放光啊。一個個大眼瞪小眼的圍在篝火前發呆。

  無產階級先開始是鬥地主,這地主斗完了,這地主斗完了怎麼辦,接著抓神婆斗道士,這道士斗完了怎麼辦,索性把和尚抓出來一個一個接著斗。這又是遊街又是批鬥的,當時觀音寺里的老和尚最終也未能躲過此劫。這小胳膊擰不過大腿啊,這八人當時可就慌了,想當初上山當和尚,是為了躲國民黨,現在國民黨垮台了,老蔣也跑去了台灣,沒想到又來了紅衛兵,這可如何是好啊。現在老和尚被抓走了,要不了多久,就該輪到他們了。弟兄八人索性心一橫,連夜從勞改大院裡將老和尚背了出來,當時的民兵見兵,那還得了,就這樣,一群人拿著鐵鍬,扛著鋤頭,一路追行八人,八人一口氣將老和尚背上了山,為了攔住民兵上山,老五韓學彬一刀砍斷了吊索橋,這吊鎖橋是上山必經之路,駱駝山山形陡峭,是有兩座山體組成,形似駝峰,兩山之間連著一條鐵鎖吊橋,橋下便是萬丈深淵,所以想從別的地方爬上來幾乎不可能,所以當時的民兵們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行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上了山。也無可奈何。這吊橋既然是上山必經之路,那下山也必須從這走,所以這一刀,也算是斷了自己的後路。這老和尚本來就年數已高,哪經得起這麼折騰,所以到廟裡時,基本上已經奄奄一息了。

  老和尚躺在床上,這眼看是進氣多出氣少了,八人見狀不知如何是好。孔德勝坐在床邊替老和尚把了把脈,隨後搖頭不語。

  老大見狀,皺著眉頭問道「獸醫!什麼情況你倒是說啊。」

  獸醫搖了搖頭「恐怕,恐怕是熬不到天明了。」

  眾人聞言都開始著急了起來。

  「咳咳……」老和尚咳嗽了兩聲,隨後道「都……都別折騰了……我自己心裡有數,老二,我櫥柜上有個木盒子,給我……給我拿過來……咳……咳」

  老二聞言,轉身離去,沒多久便抱著一隻木盒走上前來,老和尚示意其打開,老二打開盒子後,發現裡面有幾張糧票和碎錢,下面還有兩本厚舊的老黃皮書。眾人見狀,還以為老和尚要分遺產了。而老和尚卻看向了那兩本黃皮書。

  「這,這兩本書……就留給你們了……你們只要讀懂書中之意,日後……日後必有……大用……切記……不可為惡……」說完,老和尚兩腿一蹬便駕鶴歸去。八人和老和尚相處了那麼多年,感情自然還是有的。八人望著床上的老和尚低頭不語,表情凝重,老四李秀才直接「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他這一聲叫,把他旁邊方旺來嚇的一愣。「搞什麼呢,一驚一乍的,嚇死我了」李秀才沒有理會方旺來,而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哭的更厲害了。

  「大當家的,你看看,這是什麼玩意?」老二問道。老三湊了過來,道「看老和尚藏的這麼神秘,該不會是什麼武功秘籍吧?」

  老大拿起黃皮書念道「葬……葬……秀才,你過來,你識字多,看看這是啥字」

  秀才抹了一把鼻涕,看著書道「【地藏經】」隨後看向另外一本道「【風水決】」眾人聞言就是一愣。這【地藏經】里記載的是關於葬人的講究,比如說什麼時候葬,哪一天葬好,哪一天不宜下葬,下葬時遇到什麼事,怎麼解決一類的文言。而這【風水決】呢,裡面講的就是尋龍點穴一類的風水玄學,比如說在什麼地方選墓好,子孫旺,在什麼地方選墓好,家主富一類的。兩書相連,如虎添翼。這個就不一一介紹了,後文慢慢講。

  話說老和尚走那天,天降大雪,徒弟八人最後將老和尚葬於牛背山後。八人怎麼也沒想到,抬棺抬棺,最後被抬之人卻是帶他們入行的老和尚。

  安葬完老和尚後,兄弟八人在廟裡呆了一段時間,但是沒多久,山下的民兵們不知道用什麼辦法上了山。那一個個是帶鋤扛翹,看樣子不剷平觀音寺定不善罷甘休。民兵人數眾多,八人寡不敵眾,好在老和尚早算到會有今天,所以給他們留了一條後路。後路就是寺廟後的那口水井,井中另有暗門。八人就此方才躲過此劫。民兵們把廟都推平了也未找到八人。這八人自那以後也就消失滅跡,再也未曾出現於世,民間傳聞勝多,有人說像那狼牙山五壯士,跳崖了,有人說八人當時被廟壓住了,還有更離譜的傳說,說這八人化作八道金光升天了。一個個傳的神乎其神。

  諸位好奇我是誰,我為何會知道這麼多,呵呵,因為我就是八仙之首,葉向海的孫子。

  我爺爺走了不少年了,葬的地方就在我們家後山,地方是他生前所選的。爺爺生前他和我說了很多關於他以前抬棺時遇到的怪事,每次我聽他說,那感覺就像在聽小說一樣。所以也是半信半疑,直到他走後,我偶然在地窖里發現了一隻木頭箱子。箱子裡除了平日裡他做法事的傢伙三,還有一隻看似有些古老的木盒,盒子裡裝著兩本厚厚的黃皮書,當時我就想起爺爺向我曾經提起的那兩本書,直到這時候,我才意識到,爺爺曾經和我說的那些事,並非是他為了哄我開心虛構的,而是卻有其事。

  我爺爺生前是我們這一塊有名的風水先生,所以吃的自然也就是死人這碗飯,他的業務就比較廣了,做法事超度,選地,看風水看陰宅,打棺材,扎花圈扎紙人等等等等,總之一句話,只要是和死人沾邊的事,他都能露兩手。

  根據我爺爺的回憶,當年他們幾人被困在駱駝峰上很長一段時間都未曾下山,用他們的話說,那時候他們要是下山,就和那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老和尚走後,觀音廟也不復存在,8人在山上簡直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野人生活。每當老爺子提起那段經歷時,臉上總會不經意間露出一絲洋溢。老爺子說那段日子雖然很苦,但很充實。

  駱駝峰後面就是連綿不斷的大山,是一片沒有人類踏足的原始森林。死人這碗飯是吃不成了,所以那時候他們8人幾乎是以打獵為生。那時候可不像現在,山里啥奇珍異獸多的數之不盡。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里。這可是一點都不誇張,一直到文革過後。河南洛陽的黃河鬼棺一事,方才讓他們8人重出山門。

  河南洛陽不必多說,自古以來就是盜墓成風,歸根究底還是因為我國最大的那條龍脈就位居洛陽,據說從東周開始到五代後唐,共記六朝的帝王陵墓就有24座。古墓數量更有十萬多座。除了帝王陵外,許多歷史上有名的將軍和貴族都埋在這裡。所以自然而然的,洛陽變成了盜墓者的聚集地。只是沒有想到的是,老爺子一行8人,因此行而改變了一生。當然了,這些都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