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江誠

  二月初三這天,江家人來了。

  我在屋裡聽到外面有車來,起身走出客廳,來到門口,打開了門。

  外面停了一個車隊,包括兩輛勞斯萊斯,六輛奔馳,保鏢司機們已經下車,加在一起,足有十幾個人。

  二叔也跟著回來了。

  見我開門出來,他領著一個中年男人走過來,給他介紹,「這就是我大哥的兒子,我侄子秦飛熊。」

  接著給我介紹,「這位是江誠,江先生。」

  沒等我說話,江誠主動跟我握手,「秦少爺!幸會幸會!」

  我下意識的打量了他一番,這人四十來歲,中等身材,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眉頭緊鎖,臉上一層晦氣。他的手很熱,有汗水,但這汗水卻是冷的……

  手很熱,汗水冷,陽中藏陰,有邪氣阻其經脈……

  這是被詛咒了,體內有咒體了。

  咒體藏在經絡內,被一股強悍的力量壓制住了,沒有顯現出來,但陰氣是藏不住的,且已對經脈造成了阻隔,以至於陽氣不暢,引發了虛火,導致手心潮濕,而陰氣隨汗液而出,因而他的汗水,是涼的……

  我看了看二叔。

  二叔當然看出來了,但他什麼都不說,只是示意我,讓我說話。

  我點頭,沖江誠一笑,「幸會。」

  江誠雙手握住我的手,也打量了我一番,對二叔感慨,「太白先生的公子,果然一表人才!」

  二叔笑了,「進屋說。」

  「好!」,江誠這才鬆開我的手,「二爺請!少爺請!」

  我把他倆請進了院子。

  至於那些保鏢,司機,就在外面等著了。

  來到客廳,我倒了兩杯水端過來,一杯給二叔,一杯給江誠。

  江誠進屋後沒敢坐,等到我把水端過來,他雙手接了,說了聲謝謝,這才跟我一起坐下了。

  二叔喝了半杯水,拿出煙,拿過桌上的火柴,嗤啦一聲劃著名,點著了煙。

  「昨天沒事吧?」,他晃滅了火柴,扔到了菸灰缸里。

  「沒事」,我說。

  「有人來?」

  「有。」

  二叔點了點頭,示意江誠,「說正事吧……」

  江誠等的就是這句話,趕緊點頭,「好!」

  他放下杯子,轉向我,「秦少爺,我們家的事……太白先生跟您說了吧?」

  「沒有」,我搖頭,「我們秦家有規矩,一件事不能兩個人辦,您家的事是爸爸接的,他如今退出江湖,陪著爺爺去閉關了,我是他兒子,這事就得我來辦。但到底是什麼事,我不太清楚,爸爸沒跟我說。」

  江誠一愣,轉頭看向二叔。

  二叔點了點頭。

  「這樣啊……」,江誠深吸一口氣,「明白了……」

  「那我跟少爺說說……」

  他清了清嗓子,「我爺爺吧,年前做了個夢,非要去泰山,說是東嶽大帝給他託夢了,讓他必須去一趟泰山。我們問他為什麼必須去?有沒有什麼理由?他說有理由,但不能跟我們說。我們都覺得他年紀太大了,身體又不好,而且又是年底了,所以就勸他不要去,等過了年再說。」

  「但老爺子倔啊,說什麼都不聽,非要去!還說如果不讓他去,他就絕食……」

  「我爸說那您去也行,我們先問問太白先生,如果他說您能去那咱就去,如果他要是說不行,那咱就不去……」

  「我爺爺最信任太白先生」,他強調,「他之前幾次遭遇暗算,都是太白先生幫他化解的,對太白先生那可以說是言聽計從,每逢大事,必要先諮詢太白先生的意見,然後才會決定怎麼做。」

  我點了點頭。

  「可是這一次,他不讓我們告訴太白先生」,他看看二叔,「說是東嶽大帝夢裡跟他說了,此事機密,不可為外人道,尤其不可以告訴秦太白。我們爺幾個聽到這話,都懷疑他是不是又被人算計了……」

  二叔示意他對著我,跟我說。

  江誠轉了過來。

  「那後來呢?」,我問他,「泰山去了麼?」

  「去了……」,他有些尷尬,「……我們也沒敢跟太白先生說——主要是老爺子說的太嚇人了,說什麼如果讓太白先生知道了,我家會斷子絕孫,滿門死絕……所以我們就……」

  「能理解……」,我點頭,「後來呢?」

  「我們去了泰山,結果那天下大雪,封山了」,他說道,「爺爺不肯回來,說就在泰安等著,等雪化了就上山。我們拗不過他,於是就在泰安住了下來,住到第九天,也就是臘月初二那天,爺爺突然改變主意,又說不上山了。說是東嶽大帝又給他託夢了,說是事情辦完了,可以回去了。」

  他看看我們爺倆,「我們問他到底是什麼事?他不肯說,就說回家……於是當天,我們就回來了……」

  二叔說你沖他說,不用跟我說。

  江誠再次轉向我,「我們就回來了……」

  「然後呢?」,我問。

  「然後回來後,當天晚上,我們全家都做了一個噩夢,內容一樣的噩夢……」,他頓了頓,咽了口唾沫,「那夢太嚇人了,太邪了……現在想起來,我身上都起雞皮疙瘩,身上的汗毛都能豎起來……」

  他擼起袖子讓我看他胳膊上豎起的汗毛,「少爺您看,我這話一點也不誇張……」

  我看到了。

  那汗毛豎的,跟他攥著高壓電似的……

  「什麼樣的夢境?」,我忍不住問,「至於把您嚇成這樣?」

  「我們夢到我們全家被帶進了一座廟裡,那廟裡有判官,有鬼差,還有東嶽大帝……」,他聲音有些顫抖,「進了廟之後,東嶽大帝怒斥我們,說我們是泰山的叛徒,判我們受七刑之苦三個月……」

  「七刑?」,我皺眉。

  「剖腸,挖眼,鋸身,火燒,水淹,剝皮,炮烙……」,他臉色都有些發白了,「七種刑罰,合稱七刑……就是讓我們家所有人都受這個刑,每天受一次,連續受三個月……」

  正在抽菸的二叔猛地反應過來,「七刑咒……」

  他看向我。

  我也想到了。

  「七刑咒?」,江誠趕緊問二叔,「詛咒?我們被詛咒了?」

  二叔自覺多言,拍了一下自己的嘴,「這話我不該說,你問熊子……」

  江誠轉向我,「秦少爺!這七刑咒……」

  「七刑咒是一種古老的詛咒,出自泰山巫門」,我解釋,「天下巫術,分為四大門,也叫四大流派,分別是南方的苗蠻巫,東北的薩滿巫,西南邊陲的降頭巫以及源自古泰山道的泰山巫。這七刑咒就出自泰山巫,中咒者會被夢魘纏身,受七刑之苦,直到被折磨的精神崩潰……」

  「更缺德的是,這七刑咒不止詛咒中咒者,連同中咒者的家人,子孫,也一同詛咒……」

  「而夢中所受的七刑之苦,如同真實受刑,根本就不像在夢中……」

  「沒錯沒錯!」,江誠激動的站起來,「那哪是做夢啊!那就是真的剝皮挖眼,火燒水淹啊!」

  我看了看二叔。

  二叔說,「你有問題自己問,我以前是你爸助手,現在是你的助手,我只聽著,不發表意見。」

  我請江誠坐下,問他,「這件事,我爸是怎麼處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