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早上，沈聽言還在睡夢中，廚房裡就傳來各種餐具廚具碰撞的聲音。不等何清的「叫醒服務」，沈聽言就自己從溫暖的被窩裡爬了起來。

  「媽媽，這麼早你在忙什麼啊？」沈聽言躋著拖鞋走到廚房，看著忙活的何清問道。

  「今天是除夕了，我在準備年夜飯啊，你是不是學忘了。」何清洗著菜籃子裡的菜，然後接著說道：「你今天倒是起得早啊。」

  被何清這樣一說，沈聽言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要知道前幾天她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今天不一樣嘛，我換好衣服和你一起處理這些菜哈，你等我啊。」沈聽言說完這句話就跑回了房間，只給何清留下一陣噠噠聲。

  雖然說是年夜飯，但沈聽言家的年夜飯一直都在中午進行，晚上就簡單吃一點，然後全家圍坐在一起看看春晚，聊聊天。

  「爸爸呢？」沈聽言環顧了一周沒見沈其的身影，進到廚房就問。

  「他去市場買魚買肉去了，還沒回來呢。」何清給沈聽言盛了一碗粥，然後說道：「你把這個端過去，桌上有小菜，吃了飯再來。」

  沈聽言大口大口地喝完粥，沒一會就端著碗進了廚房。

  「又沒人跟你搶，吃這麼快對胃不好。」何清見她這就吃完了，擔心地說道。

  沈聽言擺擺手，根本沒覺得這是問題。

  何清在圍裙上把手擦乾後，解下來繫到沈聽言的身上，說道：「那你就幫我把這些菜洗一洗，我待會來切，你看著時間去老房子把爺爺接過來。」

  「Yes，Madam，保證完成任務。」沒等何清系好圍裙，沈聽言就學著電視劇里的樣子轉身朝她敬了個禮，惹得何清哭笑不得。

  洗菜算是整個廚房裡最輕鬆的活兒了，更何況何清已經洗了一大半，所以沒一會沈聽言就完成了何清交代的任務。

  「那你收拾一下去把爺爺接過來啊，茶几邊的東西記得給他提過去。」何清從廚房裡探出頭，對正在換鞋的沈聽言說道。

  「好，我現在就過去，一會就回來啊。」沈聽言折回客廳把東西提在手上就出了門。

  除夕的街道一點也不冷清。有賣年貨的，有賣煙花爆竹的，大人們行色匆匆地奔走在各個店鋪，小孩子們則三五成群，挑選著今年新款的煙花。

  孩童的歡呼聲，商販的叫賣聲，還有街頭巷尾的音樂聲，共同構成了拉開除夕的序曲。

  到爺爺家時，他正在院子裡和隔壁的王爺爺下棋。沈聽言把東西放在門口，踮起腳尖，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後。先是輕聲朝對面的王爺爺問了個好，然後雙手捂住了沈雲豐的眼睛說道：「猜猜我是誰啊？」

  沈雲豐正思考下一步棋子往哪兒走，被沈聽言這一出嚇得沒了思路。聽出來她的聲音後，他蓋住沈聽言的手笑盈盈地說道：「我猜啊準是我家的小冒失鬼。」

  「什麼啊爺爺，我才不是冒失鬼呢。」沈聽言一把抽出雙手，坐在旁邊的圓凳上說道。

  看著沈聽言氣鼓鼓的樣子，兩個老頭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

  「我看看，現在戰況如何啊。」沈聽言站起身，歪頭看著桌上的棋局，思索了一會兒說道：「嘖嘖嘖，爺爺，你這步棋可得好好想想啊。」

  沈聽言話畢，沈雲豐端起一旁的茶杯笑呵呵地說道：「喲呵呵，你還看得出來這棋局啊。」

  「那當然啦。」沈聽言又重新坐回凳子，雙手撐著下巴繼續看著棋盤。雖然沈其和何清沒有刻意培養她的興趣愛好，但在沈雲豐的耳濡目染下，書法和象棋她都會一點。

  等這局棋結束，沈聽言才想起來放在門口的東西。

  「這是媽媽給您買的，我給您放到裡屋去。」沈聽言把東西放到沈雲豐的房間，出來時王爺爺已經回家了，剩下沈雲豐還盯著棋盤看。

  「王爺爺走了啊？怎麼樣，誰贏了。」沈聽言在沈雲豐對面坐下，探著腦袋看著棋盤說道。

  「那還用說，老王就沒贏過我幾次。」沈雲豐抬起頭看著沈聽言說道，語氣里全是藏不住的驕傲。

  「我就說嘛，這片誰下得過您啊。」沈聽言邊說邊豎起了大拇指，沈雲豐被她的話哄得笑不攏嘴。

  「爺爺，今天是除夕欸。」沈聽言睜著圓鼓鼓的眼睛對沈雲豐說道。

  「對啊，一年又過去咯。」沈雲豐端起茶杯感嘆道。

  「那…按照您往年的慣例…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沈聽言支支吾吾的，手裡不停地比劃著名。

  沈雲豐一眼就看穿了她，笑著說道：「是不是饞我那鍋湯呢？」

  沈聽言用力點點頭，以往除夕那天沈雲豐都會帶著煲好的湯去吃年夜飯。雖然何清每次都勸他不要麻煩了，湯讓她自己煲就行，但沈雲豐都拒絕了，說是只有他的老砂鍋才能煲出這種味道。

  幾次勸說下來，何清也沒再繼續堅持了，長此以往，沈雲豐煲的湯便成了沈家年夜飯的壓軸菜。

  早上出門時沈聽言在樓道就聞到了鄰居家飄來的煲湯的香味，來的路上一直惦記著沈雲豐的湯。

  趁著剛才放東西的空檔去廚房轉了一圈，沈聽言沒看見那口老砂鍋，以為是沈雲豐忘了，所以才想著該怎麼提醒他一下。

  「湯有呢，你爸在你來之前順路就給端回去了，說是我們拿過去不方便。」沈雲豐站起身把茶杯茶盞挪到客廳後出來給沈聽言說道。

  「那你怎麼不和爸爸一起過來呢，就讓他單拿著湯回去。」沈聽言擦著桌上的水漬問道。

  「那不是每年都是你來接我嗎？我可不得等你啊。」沈雲豐站在門口看著沈聽言說道。

  「那您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今年沒您的湯喝了。」沈聽言拍拍胸脯，舒了口氣，然後說道:「爸爸也不知道給我說一聲，爺爺，您收拾好我們就可以回去啦。」

  剛打開門，一股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

  沈聽言連鞋都沒換，徑直跑向廚房，抱著何清說道:「什麼東西這麼香啊，快讓我嘗嘗。」

  何清假裝嫌棄地把沈聽言推到一邊，說道:「洗手沒，就知道吃。」然後從廚房裡探出了腦袋對客廳的沈雲豐說道:「爸，您快坐，茶几上是給您泡好的茶。」

  「欸，你們忙，不用管我。」沈雲豐背著手在客廳踱來踱去，聽到何清的話後朝她擺擺手說道。

  沈雲豐不常到沈其家來，雖然何清隔三岔五就會讓沈其來接他，但他也只在過年過節的時候才會應邀。

  望著廚房裡一家三口忙碌的背影，沈雲豐眼裡含笑，是說不出的欣慰與高興。

  在沈聽言的「幫忙」下，原本計劃中午12點能吃上的團年飯，還是不負眾望地推遲到了下午1點。

  「哎呀，爺爺，讓您久等了。」沈聽言把一盤黑乎乎的菜端上桌，然後解下圍裙就去拉沈雲豐。

  「哈哈哈哈，不關事的。」沈雲豐拍了拍沈聽言的手背，笑呵呵地說道。

  「言言，快讓爺爺來吃飯了。」沈其端著一鍋湯從廚房裡出來，那是沈雲豐煲的。

  餐桌上，三代同堂，配合著電視裡歡快的音樂，沈雲豐的眼眶竟不自覺地濕潤了。

  「我呢，還是簡短說兩句哈。」沈雲豐站起身，端起面前的酒杯說道。

  「好。」沈聽言極其捧場，她坐直身體，好像準備聽老師上課一樣。一旁的何清和沈其看見她這樣，默契地相視一笑。

  「這一年說來也過得很快，感覺上次年夜飯還沒過去幾天，這又吃上了。新的一年，希望你們工作順利，身體健康，也祝言言事事順遂，健康喜樂。」沈雲豐說完抬起杯子，一飲而盡。

  「爸，您慢點喝。」沈其見狀連忙抬手去攬沈雲豐的酒杯。

  「今天高興，你別管我，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你也得喝啊。」沈雲豐背身躲過了沈其的手，然後指著他面前的酒杯說道。

  「過年高興，你陪爸喝一點吧。」何清笑眼盈盈地說道。

  「喝酒可以，但是要先吃點菜墊墊肚子啊。」沈聽言朝何清使了使眼色，何清也附和道：「對，先吃點菜再喝也不遲。」

  沈聽言看了一眼餐桌上那盤不可名狀的菜，又看了一眼沈雲豐，她雖然什麼也沒說，但沈雲豐還是懂了她的意思。

  「喲，這是什麼菜，看起來很…很別致嘛。」沈雲豐盯著那黑乎乎的一盤菜，措辭道。

  「嘿嘿，爺爺您嘗嘗呢。」沈聽言傻笑著對沈雲豐說道。

  「嗯，看起來樣子很別致，連味道也很獨特呢。」沈雲豐捻了一筷子，放進嘴裡仔細品嘗。

  聽到了沈雲豐的評價，沈聽言將期待的眼神轉向沈其，說道：「爸爸媽媽，你倆也嘗嘗呢。」

  在沈聽言期待的眼神中，沈其和何清一人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裡，嚼了幾口後神情變得古怪起來。

  「怎麼樣啊，你們怎麼不給反饋啊。」 沈聽言揣著雙手，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他們關於這道菜的評價。

  「確實味道很獨特。」沈其豎起大拇指說道。

  見這菜的反響還不錯，沈聽言頓時信心大增，說道：「沒想到吧，這是我做的，我就說我有做菜的天賦吧。」

  沈雲豐慈愛地看著她，然後看著沈其和何清緊皺的眉頭哈哈大笑起來。

  「我也來嘗嘗。」沈聽言夾了一大筷子，剛入口嚼了一下就吐了出來。

  她抿著嘴，看著餐桌上的三人不說話。

  何清見沈聽言這樣，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第一次做菜，這樣很正常的，沒事沒事。」

  「看你們一副好吃的樣子，我還以為自己做的不錯呢。」沈聽言嘟囔著。

  「來來來，吃飯了，還有爺爺煲的湯呢。」沈其把鍋蓋揭開，香味隨著水汽飄進沈聽言的鼻腔。

  「那我今天得多喝幾碗了，不然嘴裡全是那個味兒。」沈聽言難為情地說道，話音剛落，其餘三人就大笑起來。

  吃完午飯休息了一會兒，沈其把對聯全部貼上，過節的氛圍愈發濃厚了。

  「爸，下午我們去公園走走？」沈其坐在沙發上對旁邊的沈雲豐說道。

  「好哇，正好現在太陽出來了，多曬曬太陽補鈣。」沈雲豐樂呵呵地答道。

  「那我跟你們一起去。」聽到沈其的話，沈聽言從沙發上跳下來，舉著手說道。

  「好，一起去。」沈雲豐說著便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服。

  芙城的冬天鮮少出太陽，所以大家都調侃說自己是「向日葵」，只要一出太陽，遍地都是芙城人。

  沈其帶著沈雲豐和沈聽言去了離家一個大概十五分鐘的路程濕地公園，他們到公園的時候人已經很多了。

  沈雲豐和沈其走在前面，聊社會現狀，也聊家庭小事，沈聽言就跟在他們後面，時不時說上幾句。她很喜歡聽長輩們之間的聊天，或許是人生經歷和閱歷的豐富和沉澱，沈聽言總能在他們的談話里看到更為廣闊的世界。

  繞著綠道走了一圈，差不多已經下午五點了，沈雲豐提議早點回去，免得何清一人在家做飯。

  果不其然，沈聽言才打開門，就聽到廚房裡傳來的切菜聲，她回身對沈雲豐比了個大拇指。

  「媽媽，我們回來啦。」沈聽言邊說便往廚房走，還沒把圍裙系在身上，沈其就把它拿來系在自己身上，然後說道：「你別在廚房了，去陪爺爺看會電視。」

  沈聽言本來想給何清打打下手，但沈其這樣一說，再想到自己中午做的「黑暗料理」，她立馬退出了廚房。

  沈雲豐正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沈聽言看了一眼，是一部諜戰劇。這種類型的電視劇對沈聽言沒有吸引力，她本來想進房間玩會兒手機，但看著白髮蒼蒼的沈雲豐，她還是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沒看一會，茶几上的手機彈出了幾條消息，沈聽言傾身拿起手機一看，是杜肆在群里發了幾張照片。

  [大家新年快樂啊，看看我家的年夜飯。]

  杜肆發了幾張照片後接著說道。

  [新年快樂！]

  康哲緊跟其後。

  [你們今晚吃啥啊？給我瞅瞅唄。]

  杜肆問道。

  [今年在飯店吃的年夜飯，看起來就那樣。]

  康哲發了一張照片，上面有很多擺盤很精緻的菜餚。

  [哇，這看起來也太有食慾了！肯定很好吃！]

  柳洋洋也加入了聊天，然後在群里發出了她家的年夜飯。

  [新年快樂！大家的年夜飯都好豐盛啊！]

  沈聽言終於在柳洋洋的一眾表情包中發了一條消息。

  [新年快樂。]

  楊祁立馬冒了出來，不知道是在回應沈聽言，還是在跟大家說。

  聊了快半個小時，始終沒見顧頡之在群里發言。

  沈聽言握著手機心裡犯嘀咕，過年這麼忙的嗎，連手機都看不了。

  沈聽言點開和顧頡之的聊天界面，在聊天框裡編輯了又刪除，最後只發出去了四個字：新年快樂。

  沒等來顧頡之的回覆，何清就叫開飯了，沈聽言把手機放在沙發上，扶著沈雲豐去了餐桌。

  晚上八點，電視裡傳來耳熟能詳的倒計時，今年的春節聯歡晚會開始了。

  吃完晚飯，一家人坐在電視機前看著節目，沈聽言卻心不在焉的。

  顧頡之還沒回消息。

  他們家年夜飯是不是吃得有點過於久了啊，沈聽言倒在沙發上，雙眼無神地盯著電視。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聽言都有點犯困了，她起身去接了一杯水喝，回來的時候看見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她放下水杯，直直衝向沙發。

  「你慢點走行不行，別摔了。」何清見她這樣，提醒道。

  沈聽言按捺住內心的激動，解開了手機，的確是顧頡之的消息。

  [你這新年祝福，不會是群發的吧。]

  看到這條消息，沈聽言的嘴角還來不及放下，眉頭就皺了起來。

  什麼意思啊，我哪裡是群發的，她撇著嘴吐槽道。

  [好啦，不逗你了。]

  [沈聽言，新年快樂！]

  [不止新年，每天都要開心快樂。]

  手機連連傳來的震感把沈聽言的思緒拉回來，看著顧頡之連發的消息，她的嘴角又上揚了去。

  [你是才吃完晚飯嗎？你現在在幹什麼啊？]

  沈聽言窩在沙發上，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掃過。

  [嗯，剛吃完，現在在散步。]

  顧頡之倚在公園的長椅上，他垂眸看著和沈聽言的聊天框，眼神晦暗不明，是說不清楚的情緒。

  [散步？現在散步？你一個人嗎？]

  沈聽言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鐘，又看了看窗外，現在已經要十點了，天早就暗了。

  [嗯。]

  顧頡之只發來短短的一個字，不知道在回應她哪個問題。

  直覺讓沈聽言覺得顧頡之有點不對勁，她又發了幾條消息過去。

  [那你散步別走遠了。]

  [散完步就早點回家。]

  [要是有事，記得一定要給我講。可能幫不上什麼忙，但說出來總歸會好一些。]

  沈聽言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這條消息發出去了，她是在想不通，為什麼顧頡之在除夕夜要自己一個人出去散步。

  看著沈聽言的消息，顧頡之的眼神變得溫柔起來，臉上也浮現出一抹笑意。

  [你放心，我沒事，就是家裡太悶了，我待會就回家了。]

  顧頡之回完沈聽言的消息，又在長椅上坐了一會才起身回去。

  除夕必不可少的就是鞭炮和煙花，還沒到12點，就陸陸續續有人在放煙花了。

  沈聽言跑到窗邊，看著燦爛閃爍的煙花，想起之前顧頡之說的煙花可以實現願望，雖然上次許的願沒能實現，但她願意再試一次。

  沈聽言雙手合十放到胸前，朝著煙花閉上了雙眼。

  我希望他永遠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