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顧頡之,我害怕

  「沈聽言在嗎?」二班的英語課代表探著頭在教室門口問道。

  沈聽言在跟康哲討論一道物理題,正在興頭上,沒聽到有人叫她。

  「沈聽言?沈聽言?」叫了幾聲沒人應,那位同學又加大了音量繼續問道。

  「沈聽言!」教室門口那頭傳來一聲低沉冷冽的聲音,語氣里滿是不耐煩,但仔細一聽,更多的是無奈。

  原本還鬧哄哄的同學們,被顧頡之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充滿情緒的「沈聽言」嚇得噤聲不語,但沒過一會又恢復了原狀。顧頡之和沈聽言這學期不對付,大家都知道,對於顧頡之的舉動,大家並不好奇。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沈聽言不用回頭都是知道那人是顧頡之。她正在演算的手一怔,筆尖用力劃破草稿紙,在上面劃下一道長長的墨跡。

  雖然顧頡之給她送了燙傷膏,但兩人的關係並沒有因此緩和。

  沈聽言實在是看不懂顧頡之,他的心太難懂了,忽冷忽熱,陰晴不定。

  握手言和是他說的,叫他不回應也是他幹的。明明才三月,但顧頡之就像是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筆尖划過草稿紙的一瞬間,沈聽言沒做任何思考,迅速回頭對上顧頡之的視線:「怎麼了?」

  她的臉本來就小巧精緻,雙眸清明透亮,透著她的堅韌、頑強和不服輸,讓人看起來就心生保護欲。

  此時因受到驚嚇而瞪大的一雙鹿眼看起來比平時更招人心疼,像是有什麼魔力,顧頡之要被她的眼神吸進去了。

  看著沈聽言那張略帶驚愕的臉,顧頡之突然泄了氣。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顧頡之慌亂收回視線,聲音又柔和了幾分:「外面有人找。」說完便轉身坐正。

  儘管教室里還是鬧哄哄的,顧頡之卻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沈聽言小跑著出了教室,和那個男生在走廊碰了面。

  因為上學期沈聽言在區里舉辦的英語競賽上拿了獎,周老師想讓她再好好準備準備,衝擊 6月份的省賽。

  沈聽言答應了,她的成績在班裡不是拔尖的,考江大還是有難度。

  或許,競賽是一條路。

  放學後,沈聽言頭一次沒和柳洋洋一起回家,她要去圖書館把今天周老師給她的往年競賽題做一下。

  找到弱勢,才能有的放矢,才能事半功倍,才能為自己闖出另一條路。

  雖然沈聽言的英語成績不錯,基礎也紮實,但初次接觸這種競賽題,還是花了不少的時間才完成。

  她對了對答案,卷面慘不忍睹,她不能以這種的水平參加競賽,這樣就連學校初試都過不了,更別提省賽了。

  現階段她的詞彙量遠遠不夠支撐她理解文章的行文邏輯,當務之急是要快速提高自己的詞彙量。

  何清說得對,沈聽言看起來乖巧溫順,看似沒脾氣,沒主見,實則骨子裡倔得要命。她認定的事情,要麼就不做,要麼就做到最好。

  沈聽言當晚就寫好了一本詞彙書,打算回去的時候在公交車上聽,既消磨了時間,又不耽誤學習。

  沈聽言在前排坐下,拿出手機,專注地聽著耳機里的單詞,卻沒有發現後面一直有雙眼睛在盯著她。

  到公交站台時,天已經黑透了,路燈微黃的燈光灑在地面上,也沒有多明亮。

  從圖書館回來,要經過一片老小區才能到沈聽言的家。她家在老小區的後面,從公交站台到家,還需要步行十來分鐘。

  這片老小區租戶居多,平日裡魚龍混雜,治安管理並不好。之前放學她都是和柳洋洋幾人同行,還沒有獨自一人走過這裡。

  現在天色已晚,小區里不像白日那樣吵鬧,靜悄悄的。

  莫名的恐慌迫使沈聽言緊緊抓著她的書包背帶,她將耳機摘下來,仔細聽著周圍的聲響。

  沈聽言突然站定,她聽到了除她之外的,另一個人的腳步聲。借著路燈,她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的影子,在她不遠處也停了下來。

  來不及多想,沈聽言拔腿就跑,在一個拐角處抄近路甩掉了那個人,手機卻不知道掉在了哪裡。

  在慌亂之中,沈聽言撞到了一個人。那人滿身酒氣,混合著的菸草味道讓她感到不適。

  她連忙後退幾步,低頭向那人道歉,說完便抬腳離開。

  剛走一步,手腕被人用力一握,她整個人被拉了回來,險些摔倒在地上。

  「撞到我大哥,說句對不起就想走?」一個聲音粗獷的男人說道。

  沈聽言抬頭,看著眼前的人有點面熟,但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她目光往後一看,那人後面還站著兩個人。

  沈聽言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那三人的穿著打扮,行為舉止都在提醒她,他們並非善類。

  見沈聽言抬頭,右邊的一個黃毛道:「喲,是向川一中的小妞。」

  沈聽言趕緊捂住胸口的校牌,轉身向後跑,可是來不及了,另一個黃毛跑在她前面,堵住了回去的路。

  沈聽言退到中間,將書包抱死死地在懷裡。

  「哥,是上次打架那個小妞。」男人身邊的黃毛俯首對他說道。

  為首的男人嘴裡叼著煙,眼神上下打量著沈聽言,她穿著校服,清爽乾淨,尤其是她的眼睛,清澈透明,學生氣十足。儘管眼裡有藏不住的害怕,但還是挺直脊背,好像這樣就不會被人看出來。

  男人慢慢靠近沈聽言,嘴裡說著不入流的話:「小妹妹,要不要跟哥哥玩玩啊。」

  沈聽言蹙眉,她只覺得噁心。

  當那個男人伸手要靠近她肩膀時,沈聽言將書包用力砸向他,始料未及,那人趔趄幾步又立馬穩住了身,兩個黃毛也跑向他。

  沈聽言趁這個間隙往後跑,卻被其中的一人扯住頭髮往後一摔,整個人重重地摔在地上,頭磕破了,手掌也磨破了皮。

  「他媽的,給臉不要臉,敢打老子。」背後傳來男人氣急敗壞的聲音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沈聽言撿起旁邊的磚頭,大不了魚死網破。

  磚頭拿在手裡剛站起來,就聽見背後傳來一聲悶哼。沈聽言回頭,那個男人摔倒在地,雙手捂著肚子,表情痛苦。

  「操。」看到站在牆角的沈聽言,顧頡之加大力度,趴在那人身上朝他臉上又打了好幾拳,拳拳到肉。

  兩個黃毛拉都拉不住,拳頭不長眼,誰來就打誰。

  最後三人被打得鼻青臉腫,落荒而逃。

  沈聽言雙膝發軟,順著圍牆癱坐下去,手裡的磚頭砸在地上,也砸在顧頡之的心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顧頡之將嘴裡的血沫吐到一邊,抬手擦了擦嘴角,彎腰撿起沈聽言的書包。

  他走近沈聽言,蹲在她前面。輕聲說道:「好了,沒事了。」聲音里是他不曾察覺的溫柔。

  沈聽言還沒緩過來,像受驚的小兔一般,驚恐地推開他的手。

  「沈聽言,是我,顧頡之。」他順勢握住沈聽言的雙手,強迫她冷靜下來。

  她的手被汗水浸濕,很冰,整個人不受控得抖動起來。

  聽到顧頡之的聲音,沈聽言漸漸冷靜下來,望著顧頡之的臉,她再也忍不住了,淚水決堤。

  「顧頡之,我害怕。」沈聽言聲音顫抖。

  滾燙的眼淚落上顧頡之的手背,在他心裡盪起一片漣漪,心裡像被針扎了一下,隱隱作痛。

  「不怕,我在。」顧頡之半跪在地上,俯身抬手摸摸沈聽言的頭髮,看到了她額頭的傷和擦破的手掌,眼神一沉,拳頭又握緊了幾分。

  害怕父母擔心,沈聽言只是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顧頡之把她送到家門口,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

  「沈聽言!」要推門進去時顧頡之叫住了她。

  「我為我之前的態度向你道歉,請你原諒我。」顧頡之站在樹影下,沈聽言看不見他的表情。

  「好。」沈聽言看著他,想起今晚發生的事,回道。

  「那我們還是朋友嗎?」顧頡之又問道。

  「是,今天謝謝你。」沈聽言說完便推門進去了。

  樹影下的少年看著女孩的背影,眼神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