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人在將死之時，會看一遍走馬燈……
那是在二十多年前，一個偏僻的鄉村。
墨澤晟那年剛五歲，那個時候，他還不叫這個名字。
大家都叫他，拖油瓶。
因為他身體不好。
體弱沒力，什麼活也幹不了。
父母說他的哥哥像他這麼大的時候，都可以下地幫小忙了。
只有他不行，什麼都干不動，還總感冒。
在他上面，還有五個哥哥。
「你們家老大可是村里唯一的大學生，那就是砸鍋賣鐵，也得供上去啊。」
那一天，村裡的村長過來了。
父母唉聲嘆氣：「哪有錢啊，天天一睜眼，還有個賠錢貨。」
「實在不行……」村長看了眼角落裡的拖油瓶：「你們不如這樣……」
他在父母耳邊說了些什麼。
父母睜圓了眼睛：「這能行麼？」
「怎麼不行，現在這年頭，大家都吃不飽飯，這種事很常見的。」
「而且你看，打他剛出生，咱村就發大水，沖走了多少人。」
「這孩子啊，就是不詳的，還有你家那姑娘也可以嫁人了。」
「這嫁出去一個，再扔一個，供你家老大上大學的錢不就出來了麼？」
「咱村可就這麼一個大學生，你要知道這是多大的榮譽啊……」
再後來，五歲的他，就被父母領著去了一個大院子門口。
他抬頭看著那三個字，十分開心，因為大哥之前教他認過幾個字。
每次大哥教他的時候都會誇他：「好聰明，只教一次就記住了。」
小小的他拎著媽媽的手，指著那幾個字：「孤、兒、院。」
「這是哪裡啊，是吃飯的地方麼？媽媽終於帶我出來吃飯啦？」
她將一個布包塞進他懷裡：「這是感冒藥，差不多夠你挺過這次感冒了。」
說完她轉身就走了，頭也不回。
他沒有跟上去，他感覺媽媽似乎並不想讓他跟過去。
他就一個人在院子門口站著，直到從裡面出來了一個女人。
那女人看到了他，眉頭一皺。
「又是誰棄養孩子了？一天天煩死了，生不起別生。」
在女人咒罵中，他被帶了進去，後來他又有了個新的名字。
33號。
「啊啊，他又在打噴嚏了，快離他遠點，會傳染的！」
他眼睜睜看著那些小夥伴一個個像是見到瘟神一樣遠離他。
那些眼神中寫滿恐懼。
因為在這裡有個大孩子，想要他手裡的風車。
他不想給。
那孩子就四處造謠，說和他在一起玩，會變得不幸。
他是被惡鬼纏身的孩子。
後來孤兒院裡來了一個人。
那人身穿綾羅綢緞，一看就很有錢。
他是來領養孩子的。
人群里，那人一眼就選中了他。
在孩子們羨慕的眼神當中，他跟著那有錢人上了車。
有錢人帶著他吃了很多好吃的，後來又帶著他去了一個奇怪的房子裡。
那房子裡還有很多和他一樣病弱的小孩。
他心想，這人真善良。
可在他住到這裡的第二天晚上，他卻無意間看到。
那人拎著一個小孩繞到房子後面，給小孩餵了些東西，孩子就昏了過去。
硬生生挖掉了他的眼睛。
旁邊還站著一個陌生人：「明天就讓他去西街要飯，這么小，肯定給錢得多……」
他被嚇了一跳，弄出了動靜，他向後退了一步，不小心踩到了什麼。
摔倒了，頭磕在後面的石頭上，再坐起來時候，流了一腦袋血。
那兩人聞聲，趕忙過來。
他抬起頭來，看著那二人，愣了一下，旋即齜牙笑了起來。
兩個大人看著他那樣子，硬生生被嚇到了。
從業這麼多年，沒見過哪個孩子看到他們惡行之後能笑出來。
甚至一臉血。
他們看著他的眼神滿是驚恐。
「嘿嘿……要飯怎樣要？我也可以去的，是這樣做麼？」
他一邊說著，一邊衝著二人伸了伸手，向前踏出一步。
「一定要挖掉我的眼睛麼……我可以接受的。」
媽媽從小就告訴他要懂事，他向來都是最聽話的。
「臥槽，這孩子，有病吧，咱還是把他給趕出去吧。」
「同意，怪嚇人的。」
就這樣，他又被拋棄了。
儘管他怎樣抱著那大人的小腿，對方也沒有留著他。
他明明已經很聽話了。
再後來，流落街頭。
路上的流浪狗看到他都得躲著。
他聞了聞自己的身上，又抹了抹自己的臉。
臉上很膩糊。是他流了一腦袋血之後，隨意拿衣服擦了擦。
沒拿清水洗。
衣服和臉都殘留著血污。
他餓得受不了，去偷包子。
包子店的老闆看他可憐，想到自己也沒個孩子，收養了他。
誰知過了一年之後，老闆有了自己的孩子。
自打孩子出生之後，他明顯感覺自己的待遇不一樣了。
老闆對他的態度十分微妙，這不由得讓他感覺，自己又要被拋棄。
因此他更加聽話懂事，每天早晨，都會去幫老闆遞衣服撿襪子。
發生情況的那天，是個傍晚。
屋內只有他和孩子兩人，他給孩子沖了奶粉之後，要給老闆準備晚飯。
手裡拿著刀子，聽到了孩子在哭，他就那樣直接出去了。
然而老闆正巧回來，看著他居然在孩子面前拿著刀。
那一刻他在老闆看著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恐懼。
他又被拋棄了，他不管做得怎樣好，都會被拋棄。
直到後來，他遇到了那個人，有了一個專屬於自己的名字，墨澤晟。
他最終成為了讓人聞風喪膽的墨爺。
每個人都怕他。
當他看到別人看他眼神當中，那深深的恐懼。
總會讓他感覺自己就要被拋棄了一樣。
那撕心裂肺的疼使得他無法睡眠。
重度失眠之下，他越發暴躁易怒。
昔日對他有知遇之恩的貴人就是在那時給了他一份委託。
他橫跨大半個地球飛了過來，卻為時已晚，貴人已故。
可貴人之子被扔在了院子外，奄奄一息。
像極了曾經的他。
他一把將她從雨水中撈起，養在身邊。
她從未怕過他。
甚至還會記得他的生日。
即使是在他犯病的時候，她也會在背後環住他。
他真的好愛她，離不開她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