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願得此身長報國（十五）
但是今晚，姜離想要放肆一回，她不想再枕著匕首入眠，她想安安穩穩睡一覺，她想要把命交到周瑾琛手裡。
林暮也在守著姜離，她和周瑾琛一個帳外一個帳內。
一夜無夢，這是姜離二十年來睡過最安穩的一覺，沒有腥風血雨的場景讓她驀然驚醒。
第二天，柳義傑一行人又頂著大太陽在沙漠裡一通找，大概是肖暉覺得時機差不多了，他讓人引導柳義傑找出破綻，抓到了一個舌頭，把他們引去甘州城西弱水旁的小月氏舊廟。
往甘州開拔的時候，越靠近甘州，姜離心裡越發難受，她手心裡攥著肖暉讓馮月帶給她的化功散，出了很多汗。
可是不管她多抗拒，都還是會到甘州城。
林暮知道，肖暉引著柳義傑他們繞了一圈，不過是為了給他自己在甘州城的布置留出時間來。
煞魍門在甘州的勢力最大，肖暉寧可暴露甘州這個大本營，也要選擇他們人手最多、經營最久、最保險的地方殺掉柳義傑和周瑾琛，可見肖暉有多麼忌憚他們。
回到甘州，柳義傑心疼他的衛隊跟著他這段時日辛苦了，就讓他們回元帥府休整，只帶了周瑾琛和姜離去查勘小月氏舊廟。
不帶衛隊卻帶了姜離一個小姑娘，看起來很不合理，但是卻又很合理。
林暮其實早就偷偷跟著柳義傑聽到了他的打算，柳義傑早在溫綸還未死之前就發現了溫綸的臥底身份，自然，從那時候起，姜離也跟著暴露了。
柳義傑之所以不說，就是希望一步步跟著姜離可以找出煞魍門來。
而這次，他知道姜離該出手了，他假裝留下衛隊是害怕衛隊在明處會出事，暗中，他安排衛隊偷偷跟隨，要隨著姜離找到煞魍門的老巢。
至於周瑾琛，他一開始並不知道這些，是在這次出發前，柳義傑才告訴周瑾琛真相，記得那天，周瑾琛沉默了一晚上。
所以後來，周瑾琛說要姜離快活一些，也都是有原因的，不過姜離並沒有聽出來。
林暮知道這一切，但她現在只是一縷風，她不能說話，她多希望告訴姜離，做個好人吧，這是柳義傑最後給她的機會了，否則姜離的結局定然不會太好。
到了小月氏的舊廟，柳義傑勘察一番，就發現了機關和地道，但是那裡容納不了太多人，柳義傑當即決定：「瑾琛，你同我一起去。」
「好的，大人。」周瑾琛目光堅定，他知道勸不動柳義傑不要去，那他就一定要傾盡全力保護柳義傑。
姜離終於還是決定了，她倒了兩碗碗水，然後打開化功散，把它摻在一碗水裡。
她端著那兩碗水，走向柳義傑和周瑾琛，「柳伯伯，瑾琛，喝碗水再去吧，希望你們都能平安歸來。」
「好。」柳義傑還是那副笑眯眯的和藹模樣，姜離卻不敢看他。
「謝謝。」周瑾琛毫不猶豫地喝下那碗水。
姜離的心也沉了下去，自此，她和周瑾琛，就真的完完全全站在了對立面，再無轉圜餘地。
在她在廟外等待的時候，突然，起狂風，漫黃沙，然後，一隊黑衣人不知道從哪裡出現，他們圍過來，半跪下：「壇主，門主要我們接您回去。」
「好。」姜離長長一聲嘆息，做溫梨的日子結束了，夢醒了，她還是那個身處泥濘骯髒的殺手。
再回煞魍門，恍若隔世。
當姜離站在肖暉身邊，看到周瑾琛和柳義傑被綁著推進來的時候，她下意識想要躲起來。
她不記得肖暉和柳義傑說了什麼，她只記得周瑾琛的眼眸，很像他們初遇那次，深邃又孤絕，或許，還有著與那晚一樣的對她的殺意。
但她已經躲開了周瑾琛的眼眸。
「帶下去吧，子時用他們的鮮血祭壇，祭奠我們因他們死去的門徒。」肖暉決定了柳義傑和周瑾琛的死期。
雖然姜離不注意，但是林暮剛才很注意聽肖暉的柳義傑的對話，柳義傑從肖暉口中套出了許多煞魍門的消息。
林暮搖搖頭，反派死於話多啊，你說這麼多幹什麼，到時候柳義傑一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把你這些勢力都給拔除了。
柳義傑和周瑾琛被帶下去了，肖暉誇獎姜離：「阿離，我就知道，你是我煞魍門最優秀的殺手，師父沒有信任錯人，你沒有辜負師父的信任。」
「是我該做的。」姜離低著頭，內心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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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暉看了出來，問她：「怎麼？還在糾結溫綸的死？還是說，你對周瑾琛和柳義傑動了真感情？」
「師父，我……」姜離知道自己不該說，這時候她應該辯解的，但她還是鼓足勇氣說道：「我們可以不殺柳義傑和周瑾琛嗎？他們已經落在了我們手上，要不要他們的命，並沒用那麼重要了吧。」
「不！他們必須死，只有死亡，才是最讓人安心的。」肖暉不容置喙地說道。
「師父……」姜離跟著肖暉多年，最清楚肖暉這個人了，說一不二，違逆他只有死路一條。
「阿離，忘記這些，不要步溫綸的後塵。」肖暉看著姜離，「你就像我的女兒一樣，我把你撫養大，不想看到你毀了自己。」
「他們……他們對我很好，他們都是很好的人。」姜離還在掙扎。
「夠了！」肖暉生氣，「你忘記溫綸是怎麼死的了嗎？他們是好人？那我們呢？我呢？我就是罪大惡極的壞人了嗎？他們殺我門徒，又算怎麼回事？這是什麼好人？」
「我知道了，師父，是徒弟不對，您莫生氣。」姜離不再與肖暉爭辯，她知道激怒肖暉沒有任何好處。
肖暉平靜下來：「行了，阿離，你回去休整一段時間吧，我就先不給你派任務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是。」姜離退出肖暉的房間。
她回到自己久違的煞魍門的房間，心裡卻一點歸屬感都沒有，這間屋子，是為六壇壇主準備的，並不是為她姜離準備的，這裡並不屬於她。
那又有哪裡屬於過她嗎？元帥府里，那間閨房，似乎也不屬於她，那是為衛將軍溫綸的小妹妹準備的。
她姜離，什麼都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