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繁華,今日譬如昨日,一條貫穿東西南北的寬敞街道上,林立著各式各樣的商鋪,過路的人總也忍不住的停下來在琳琅滿目的貨物前挑挑揀揀,討價還價、喧譁聲此起彼伏,人頭攢動,一片熱鬧景象。
酒樓一間包間的窗戶敞開著,靠在那兒的美人兒看的目不轉睛。
「我都敲了好幾次門了,寶兒怎麼的都不理我。」
只聽推門而入的一穿著朱紅雲紋長袍的青年壓著嗓音故作委屈的抱怨。
那窗邊的美人才緩緩的收回了視線,看向來人不耐的道:「你自己約的人,反而自己個兒姍姍來遲,這是哪兒來的道理?我不生氣的拂袖而去已經是給了你天大的面子了。」
來人知道這是惱怒上了,忙變了臉色賠笑道:「這不是家裡老頭絆住了嘛,寶兒就莫要再怪罪了,我都已經被老頭教訓一次了。這次我請客,寶兒可勁了點。」
宋玉瑾又撇頭看向窗外,語氣雖還是不好,卻也沒了剛剛的咄咄逼人。
「邀我出來遲到了就算,你還想我做東?」
洛溪燃眼見著又快把人給惹惱,適才開口:「怪我怪我,這酒樓新出了幾道菜,我嘗著想來寶兒會歡喜,就約了來,哪成想會被老頭給叫去訓話了。你身子素來弱些,就莫氣了?」
「哼!」
宋玉瑾嘴上不理人,但也是接過了洛溪燃遞來的茶水。
宋玉瑾並不是真的生氣,只是這被嬌慣的脾氣漸長,家中管教的長輩都不在京中,又是常年待大相國寺和觀星樓。洛溪燃這些年可是見識到了,那些個人個個都是心疼宋玉瑾體弱多病的,可不是脾氣見長了。
「說來你可聽到什麼碎言碎語?」洛溪燃見宋玉瑾臉色好了些,就隨口一問。
宋玉瑾一頓,抬眸不解:「會春樓新出了花魁?」
洛溪燃面上掛不住,怯然道:「都說了那時候是為了給你解悶,怎麼還拿這說事兒,我真不去花樓。」
「誰知道呢。」宋玉瑾故意道。
那時洛溪燃給自己塞花魁的事兒,那可是差點沒讓宣平侯打斷腿呢。
洛溪燃努努嘴,眼見著又要委屈上了。
宋玉瑾才順著剛剛道:「我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又不住護國公府也不住宮裡,常年的在寺里,要不就是觀星樓,這哪裡有人給我說些什麼。要有人說話,也總不能是哪個大臣又娶了第幾門小妾吧。」
洛溪燃嘿嘿一樂,知道宋玉瑾這是點自己每回找他都是說那些平日裡一派正直的老臣的風流韻事。
「這回可不是,這……」
「聽說了沒,那剛剛傳出要點戶部尚書家的千金當太子妃呢,轉頭就是那千金不知廉恥,早早的就未婚先孕了,嚇得那尚書早早的把人給嫁了。」
「啊?那這太子殿下不是差點就要當冤大頭了?」
「可不是嘛。這太子殿下也是夠倒霉的,怎麼的每回定太子妃都會出問題來……」
隔間還不知顧忌的說著,宋玉瑾就已經從位置上起來,氣沖沖的走出去了。
洛溪燃見勢不對,起身跟了上去。
只見宋玉瑾怒氣沖沖的出了廂間,疾步走至隔壁,頓在門口,扭頭看向洛溪燃。
洛溪燃和宋玉瑾相處的多,自然會意,上前抬腳就踹開了門。
「誰!活膩了敢踹本少爺的門!」
裡面聊的正歡的人,被嚇了一跳,氣憤填膺的道。
卻見一美人笑意盈盈的款步走進來,語氣囂張的道:「哪門子的少爺,敢嚼皇室的舌根,給你幾條命都不夠賠的。」
二人登時氣都消了下去,只見色起意的笑的猥瑣道:「喲,這是哪家的美人,莫不是也想當這太子妃,眼下沒有機會生氣了吧?」
「倒不如嫁給本少爺,豈不是比那太子妃好當,那太子殿下看著就不是憐惜美人的。聽說那太子殿下啊,可是從來都沒有去過那兩個側妃的屋裡。」一人笑著說道。
卻實不想這是直接惹到了鐵板上,哪個都犯了忌諱,原先宋玉瑾聽的還不能拿他們怎麼樣,現在直接就是可以治罪了的。
宋玉瑾還沒有開口,洛溪燃自後面進來就先怒不可遏,厲聲斥責:「妄議太子,妄議宗室,你們是哪家的公子,上樑不正下樑彎,合該一起問罪。」
宋玉瑾不常出門,這些個人只聞其名不見其人,自然是不認識,但是洛溪燃自小就是個紈絝,這京中的哪個但凡玩的開的哪個不認識,即便真有不認識的都讓家中子弟平日裡避開著些。
「洛……洛世子,您怎麼在這兒?」一人反應過來,哆哆嗦嗦的問。
「怎麼?就你們這些人來得,本世子反而來不得了?」洛溪燃斂色,氣道。
這門怎麼這麼嚴實,踹的他腳疼。
「呵!」宋玉瑾冷笑,「倒是會看臉色,怎麼嘴就不曉得懂事兒些。」
「忘憂,把這兩人給我送大理寺少卿那兒去。」宋玉瑾懶得再說下去。
「是。」近些日子才從姬澤林那兒被送到了宋玉瑾跟前來當侍衛的林忘憂如是道。
「……」
那大理寺少卿每日裡忙的不可開交,卻是要幫著這小祖宗做這些事兒,估計要鬱悶死了,洛溪燃心中腹誹。
「你是什麼人,說把我們送大理寺就送大理寺,這洛世子都沒有說話呢,你叫什麼。」一人見洛溪燃不發話,壯著膽子道。
這下子,不用洛溪燃開口了,林忘憂先呵斥道:「放肆!誰給你的膽子敢這樣和熙郡王說話。」
兩人猛一愣住,而後「砰——」的就跪了下來。
磕頭賠罪:「熙郡王饒命——」
「嘖……」
宋玉瑾皺眉,不耐的對林忘憂道:「你怎麼說出來了,這要是讓太子表哥知道了,又該說教我蠻橫了。」
「哪裡的話,我們熙郡王心軟,別張口閉口的就是饒命,誰要你們的命了。就是要拿罪你們,那也是讓官府的拿。」洛溪燃也是眉頭緊蹙,教訓道。
這些年來,因著宋玉瑾著羅裙的姿容人人見而痴之,又有習俗讓家中受寵的麼兒在及冠前著羅裙的例子在。本來這只在江南盛行,如今卻是在京中起了風氣,只是那些個效仿的人卻是沒有宋玉瑾這般的容貌絕絕,反倒是有些不倫不類,卻是讓沒有見過宋玉瑾的也誤以為宋玉瑾的美貌只是誇大其詞。
也就有了,宋玉瑾今日出來,卻是讓這些個不知道哪裡出來的小門小戶的紈絝給調戲了。
二人慾爭辯,宋玉瑾卻是懶得再聽他們說下去。
「你們還是去和大理寺少卿解釋吧。」扭頭就要走。
宋玉瑾沒了興致在待下去:「下次不要再找我出來了,鬧心的慌。」
「誒,你難得答應出來,這就要回去啦?」洛溪燃跟在宋玉瑾身後,也知道這一鬧誰也沒有了興致玩下去。
「沐哥哥該回來了。」宋玉瑾解釋。
「國師大人不會說什麼的。」洛溪燃道。
「太子表哥也在。」
「這……」當他沒有說,國師大人什麼都是寵著宋玉瑾,那可以說是為虎作倀了,長公主和護國公又不在京,陛下太后都是同樣的慣著,這太子殿下端方君子,自然就是怕這些個把宋玉瑾給慣壞了,少不得的唱紅臉。
興致勃勃的來,倒是滿肚子氣的回去,洛溪燃也不敢和宋玉瑾搭話。
馬車陡然停了下來,宋玉瑾細細的開口:「怎麼了?」
「是東宮的車架。」林忘憂的聲音道。
「太子表哥?那我下去打個招呼。」聞言就要起身下去。
「是易側妃。」林忘憂在東宮時就不喜這個人。
「太子表哥不在嗎?」宋玉瑾又問。
「太子殿下繁忙,許是易側妃出來逛的。」林忘憂在東宮待的久,自然知道姬澤林不可能和側妃一起出來。
「那也是要打個招呼的,總歸是我的表嫂嫂。」宋玉瑾還是要下馬車。
林忘憂不再說什麼,洛溪燃倒是伸手把宋玉瑾壓回了位子上,在宋玉瑾疑惑時解釋道:「你這也累一天了,就不用下去了,易側妃也能理解,我們讓一下就是了。」
說著又對林忘憂道:「我們讓讓就是了,你家主子也累了,早些回去吧。」
林忘憂巴不得趕緊離開,也就讓車夫趕緊的走。
洛溪燃這邊不欲上趕著,易知熠卻是不肯。
「那是誰的車架?」易知熠煩躁的問道。
「好似是宣平侯府世子。」下人小心翼翼的道,卻是故意不說林忘憂也在。
「哼,就他還敢攔本宮路。」易知熠昨日剛剛被皇后叫去訓話,今日是出來散心的,卻是又被易秉文說教了一番,正煩躁著,洛溪燃卻撞槍口上了。
想著就揚聲道:「可是洛世子,真是抱歉,本宮正病著,實在是不好給洛世子讓道。」
「呵,真是小家子氣,也難怪太子殿下不喜。」洛溪燃嘟囔。
「慎言。」宋玉瑾不欲說什麼,畢竟自己不好說這些。
見洛溪燃的馬車果真讓了,易知熠從昨日開始就壞了的心情才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