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豁(29)

  吹拂的涼風穿過碎裂的殘渣,腥臭的鮮血藏匿在潮濕的霧氣中,擺動著長尾的灰蛇有瞬間停滯,尾尖的霧氣凝結成濃郁的黑色。

  萊安斯汀的眸光掃向高塔的巫師,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微笑,他的耳邊似乎響起了巨蛇「嘶嘶」的吐信聲。

  重新被月光籠罩的高塔已經空空如也,林秋辭收回抵擋在面前的秘銀枝幹,抬腳向中央走去。

  空蕩蕩的地面只有頂部碎裂的殘渣,退到身後的枝幹掃除著地面殘留的琉璃殘渣,逐漸乾淨的黑曜石上顯露出巫師塗抹的詭異符號。

  被折斷的翅膀穿插著厚重的鎖鏈,被蘊含著邪惡氣息貫穿的圓圈將掙脫不得的獠牙完全圍困,環繞在符號上難聞的血腥禁錮著被困住的獵物。

  林秋辭的手指在這個符號上輕輕撫過,眼底晦暗不明。

  被巫師掌控的獵物被貫穿心臟行走在髒污的地面,琉璃的牢籠隔絕了月色的救助,饑渴的血族被剜去雙眼麻木地跟隨山羊的指引向著前方而去……

  而能讓巫師在最開始就成功的圈養一隻高等的純血血族,那就說明這隻血族已經付出了不該對待食物的感情以及寶貴的信任。

  自願進入高塔,忍受山羊難聞的腥味……這些都足以表明那個奸詐的巫師奪走了血族難得的感情,但卻又毫不留情的利用它來獲取感官上的愉悅。

  竟然讓自己陷入這種境地,還真是一隻愚蠢的血族。

  林秋辭站起身看向下方被巫師轉移傷害的血族,眼底溢出一絲玩味的笑意,雖然這隻愚蠢的血族擁有簡單的頭腦,但是他也同樣擁有讓他欣賞的勇氣。

  血族偏執,嗜血,兇殘,暴戾。

  這些美好的品質在他家寶貝身上顯露無疑,但或許被關押太久,他並未在下面那隻傷痕累累的血族身上感受到任何暴虐的氣息。

  但天生存在的本能真的會被時間緩慢磨去嗎?

  林秋辭伸出雙手,鋒利的秘銀在手上輕輕划過,獨屬於巫師的美味鮮血幾乎在瞬間就吸引了所有血族的注意,但身處始祖的領域,他們並不敢對幫助他們的巫師產生任何的覬覦。

  只是血族身體的本能依舊迫使他們接受來自血液的誘惑,被刺激的軀體瘋狂地傳達捕捉獵物的信息,被「父親」壓迫的血族只能將注意打在另一個巫師的身上。

  那個折磨他們,本就是他們目標的巫師。

  而自林秋辭鮮血流出的瞬間,萊安斯汀的視線就轉了過去,身前高大的巨蛇下半身已經變成漆黑的墨色。

  身為人類的巫師在有限的精力下根本無法應對可以不斷恢復的血族,仿佛是一場無休止的戰鬥,永遠也望不到頭。

  默尼亞後知後覺感受到事情的不對勁,他眼底陰暗,妄圖先抓住那隻挑釁的血族,然而在他剛抬頭的瞬間,一道黑影從天空閃過,原本應該與灰蛇對峙的血族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被他尋找的萊安斯汀現在正臉色難看地抓住自家小血仆流血的手腕,看著下方被血液破壞的禁錮符號,猩紅的眼底滿是壓抑的怒火。

  在空中一邊躲避被打飛的血族,一邊關注夫人的哈利爾停下慢悠悠向前的行走路線,他透過乾淨的眼鏡打量月光下的兩道剪影。

  雖然氣氛有那麼一點兒的不對勁,但是作為一名合格的管家是不該過去的。

  只是純粹的觀眾似乎也確實有些無聊,哈利爾的目光在地面掃視一圈後留在了那隻停止痛苦掙扎的血族身上。

  巫師被那群血族圍困著向前方遊走,但是與那隻他抓出來的血族空出了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

  那只可憐血族身上的傷痕在緩慢恢復,但軀體卻依舊不能動彈,像被無形的東西圍困在了地面。

  有意思。

  哈利爾取出懷裡的手套將它們套在自己的手上,他臉上帶著一如既往地微笑湊到那隻茫然地感受著身上變化的血族面前。

  看著那雙正在重塑的恐怖雙眼,管家大人的聲音依舊和善,「您好,需要幫助嗎?」

  被自家寶貝這種壓迫性的眼神盯著,即便是林秋辭也久違的察覺到了那麼一絲的心虛,雖然他錯了,但是——

  他可以轉移話題!比如先下手為強,他質問這隻面色難看的血族大寶貝,「小蛇呢?」

  「……」萊安斯汀眼眸微眯,抬起嘴硬的巫師手腕在唇邊緩慢舔舐,直到傷口逐漸癒合,四周的鮮血被清理乾淨。

  「小蛇是吧?」血族看著面前假裝鎮定地小血仆突然揚起嘴角,面上帶著笑意,聲音卻異常冷靜,「你等著。」

  話語剛落,面前的血族已經張開翅膀重新回到天空,林秋辭瞪大了眼睛,看著收回領域直接親身上陣的始祖大人。

  被激怒的血族幾乎是不管不顧地向前沖,原本墨色逐漸上染的灰蛇被硬生生逼退。

  不再像是剛才戲耍的模樣,血族的動作狠辣了不止一倍,萊安斯汀指尖尖利的黑色指甲幾乎伸長一倍,張開的翅膀繞過巨型的長蛇飛到默尼亞的側面,在蛇尾打來的瞬間先行給巫師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默尼亞艱難地控制著已經有些不聽話的灰蛇,鮮血不斷流失,他連忙找出煉製的藥水倒在傷口上,只是還不等他回過神,耳邊呼嘯的風聲告訴他血族的攻擊又來了。

  該死!這傢伙怎麼突然這麼強了!

  原本想採取一些柔和的手段收回他家寶貝送的東西,但現在,萊安斯汀猩紅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暗沉,他的寶貝不太聽話,那他也不介意粗暴一點兒。

  血族的尖利的指甲划過捆綁巨蛇的鎖鏈,激起一陣刺耳的響聲,萊安斯汀嘴角上揚,畢竟,他趕時間。

  而被「父親」搶了活的血族們在空中呆滯半晌,最後緩慢地降落在四周的牢籠頂部,他們面面相覷。

  ——所以現在我們需要做什麼嗎?

  ——或許……為「父親」鼓掌?

  金髮管家取下跌在地面血族胸口隱匿的秘銀鎖鏈,帶著雙眼剛重塑完全的血族優雅側身躲過被大人掄開的蛇尾。

  哈利爾滿臉欣慰,原以為大人長眠許久早已中看不中用了,現在他終於放心了,也沒有那麼的沒用嘛。

  哈利爾轉身看著身後血族,在那雙透亮雙眼驚慌地望向身後的時候,將即將落到身上的鎖鏈抓住向一旁扔開,他笑著溫柔安撫面前剛被解救的可憐血族。

  「大人偶爾就是會頑皮一些,這很正常,不用害怕。」

  而獨自站在高塔上的黑髮巫師舉著已經癒合的手腕突然覺得身後涼颼颼的。

  林秋辭震驚。

  林秋辭懊惱。

  林秋辭異常後悔。

  他會被做死吧?

  他一定會被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