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譜(28)

  盤旋的灰蛇吐出猩紅的長信,瀰漫的濃霧沾染上陰冷的濕氣,屬於山羊髒污的血液被悄悄吸收。

  龐大的蛇身隱匿在夜色的長空下,只有那對尖利的獠牙反射著月色的冷冽,散發著血族鮮血腥臭的氣息。

  「低賤的牲畜不配得到暗夜的眷顧。」默尼亞冷笑,揮出去的權杖扯動著捆綁灰蛇的鎖鏈,「你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萊安斯汀眼眸微眯,並未理會這隻巫師自大的話語,他的目光停留在巫師的手腕間,剛才動作中滑落的長袍向後褪去,慘白的手腕上盤踞著一根黑蛇模樣的手環。

  血族良好的視力讓他能清晰的看清上面黑亮的鱗片,還有被它牢牢護在身下的花朵。

  那是一朵漂亮的玫瑰。

  盛開的花朵露出嬌嫩的花瓣,但本該肆意展露美麗的花朵卻被那條看起來便異常兇殘的長蛇完全包裹,只堪堪露出一抹不足以窺視全貌的花瓣。

  蛇類天生的獨占欲在小玫瑰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屬於它的東西,沒人能窺視。

  驕縱的玫瑰身上帶著扎人的尖刺,本可以刺傷凶獸的枝幹卻特意避開圍困自己的黑蛇。

  它滿意地將自己貼在黑蛇冰涼的身上,展露自己弱小的模樣,但暴露在一旁的枝幹卻豎起尖刺恐嚇著妄圖靠近的其他異類。

  漂亮的玫瑰故意引誘兇猛暴戾的黑蛇,它嬌弱,可憐,孤單,美麗……除了那條黑蛇誰也不被允許靠近。

  玫瑰不需要被解救,因為它已經馴服了一條凶獸。

  血族始祖猩紅的雙眼直直地盯著那個逼真的蛇形手環,心底上涌的怒氣幾乎不加掩飾,小偷盜走屬於他的珍寶卻還得意洋洋的跑到他的面前炫耀。

  萊安斯汀的瞳孔微收,看著面前被扼住七寸的灰色長蛇,被染上巫師氣息的蛇類擁有異常醜陋的鱗片,始祖毫不掩飾的嫌惡幾乎一覽無餘。

  被「父親」煩躁的氣息感染,停留在空中的血族們揮動著翅膀沖向面前龐大的巨蛇,尖利的指甲撕碎縹緲的霧氣。

  他們妄圖沖向被蛇類保護的巫師,但沖向中心的身軀卻被掃來的長尾打向另一邊。

  巨大的力道足以折斷他們揮動的翅膀,但始祖持續展開的領域卻讓他們不斷重塑血肉,恢復力量,月色庇佑著這群暗夜的生物,修復的速度逐漸加快。

  然而血族在不斷恢復,霧氣凝聚的灰蛇依舊在重新聚集,被驅散的霧氣轉瞬又被填補。

  巫師揮動著權杖,藉助手環的力量不斷聚集著血液,山羊的鮮血與火爐中翻騰的藥水成為潮濕霧氣最重要的來源。

  漆黑夜色下的戰鬥歸屬於兩個暗夜的種族,林秋辭看著遠方的戰場,轉頭掃了一眼身旁的金髮管家。

  「你不去戰鬥嗎?哈利爾。」

  「夫人。」哈利爾保持著微笑恭敬回答,「我的職責是保護好您。」

  林秋辭眉梢微挑,顯然也是想起了自家寶貝的吩咐,他將目光落到默尼亞的身後,眼底浮現出一絲與空中始祖一般無二的興奮。

  「那……祝你好運。」

  巫師的話語中帶著異樣的笑意,哈利爾心頭一跳,抬眼望去的時候,本該站在面前的巫師已經消失不見。

  微風順著戰鬥的動作不斷傳遞到高聳的鐘樓之上,金髮血族嘴角的笑意微僵,他看著夫人消失的地方面無表情。

  呵,他早該料到,一個棺槨睡不出兩種人,能把他家大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夫人能是什麼乖順的漂亮血仆?

  哈利爾沉默一會兒,走到高塔邊,黑色的翅膀緩慢在身後伸展,原本被灼燒的地方早已恢復如常。

  血族極好的五感讓他在一片混亂中敏銳的察覺到夫人的氣息,不斷收縮的瞳孔傳來面前昏黃的視野,模糊的場景不斷向著後略過,唯一聚焦的中心向著前方不斷延伸。

  最終飄落的秘銀葉片停留在遠方的琉璃高塔,那是圍困默尼亞腳邊血族的地方。

  哈利爾眉心微皺,這才發現那隻悽慘的血族並未在大人的領域中恢復如初。

  那雙剛被剜去的眼睛還在不斷流淌著血紅色的鮮血,甚至身上還在不斷破開難看的傷口,並不嚴重,但傷口卻從未恢復。

  這不對勁。

  哈利爾跳下高塔,揮動著翅膀飛向遠方的高塔,同為巫師,夫人一定發現了什麼。

  金髮管家剛才收回了剛才嘆的一半氣,夫人還是要比大人靠譜一些的。

  林秋辭藉助著秘銀順著鐘樓滑落,避開戰鬥中摔落的血族抵達這座透明的琉璃高塔。

  高塔豎立在所有牢籠的最中央,說是高塔,實際上只是一個放大的玻璃罩,圓形的弧頂,圓柱形的牆壁,月光下透明的琉璃散發出彩色的光暈,仿若指引航行的燈塔。

  林秋辭手指在冰涼的琉璃上緩慢拂過,明明是關押寵物虐待生靈的地方卻修建的如同童話世界,他的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完整無缺的高塔中間找不到一絲縫隙,根本沒有能打開這個密閉空間的方式。

  林秋辭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除了對待自家的乖乖寶貝,他沒有一絲多餘的耐心給任何東西,當然這個任何也包括了這個剔透明亮的高塔,更何況在他看來,這就是一個放大的玻璃罩。

  秘銀凝聚的尖刺在手中聚集,黑髮巫師沒有任何猶豫,揚起的手順著上方有細微弧度的地方用力戳刺,帶著巫師力量加成的力道讓面前異常堅硬的琉璃破裂了一道細小的縫隙。

  「還挺堅硬。」林秋辭眼眸微眯,順著剛才的位置再次用力,兇猛的力道在同一個位置連番的擊打終於讓這個琉璃破開一道裂縫。

  「喀嚓——」

  一聲清脆的破裂聲在高塔上響起,緊接著細碎的破裂聲不斷響起,被巫師鑿開的裂縫在瞬間蔓延,整個高塔布滿密密麻麻的裂痕,碎裂的琉璃將月光向著四周發散,彩色的光芒打向每一個可能被照耀的地方。

  「真美。」

  巫師站在彩色的光芒下,嘴角微微上揚,他伸出手在面前的琉璃塔上輕輕一戳。

  「但或許還有更美的。」

  「咔——」

  透亮的輕響在孤獨的高塔上格外明顯,散發著七彩光芒的琉璃高塔在月色下猝然碎裂,炸開的碎裂琉璃在夜空中短暫停留後向著下方墜落,原本聚集的光暈在瞬間破裂成無數個反射月光的碎片。

  碎裂的琉璃承載著僅剩的月色從空中墜落,如同雪花般的光點散落在髒污的囚籠上,但又或許,它本就是披著純潔外殼的污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