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來暑往,人間又是幾度春秋。
「阿姐呢!」一個身穿天青色長袍的少年小跑著闖進了紫微宮。
「回殿下,陛下已經留了旨意,未來一段時間內的國事交由您與念慈公主處理。」侍奉的女官微微俯身,眼裡蘊著笑意。
少年的表情頓時透出幾分失落:「出去玩又不帶我……那她什麼時候回來?」
女官頓了頓,回答道:「歸期不定。」
少年聳拉著臉正要再問,忽然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讓我看看,是誰又要哭鼻子了啊哈哈哈。」從門外走進來一個穿著荷粉色長裙的少女,她明眸善睞、唇角輕揚,緩緩走來時整個人明媚燦爛若春光。
「參見念慈殿下。」女官俯身行禮。
「不必多禮了,」念慈擺了擺手,狀若無意地問了一句,「我剛才去御書房,沒見到老師,他和阿姐一起出遊了嗎?」
「是的,陛下欽點霍掌印陪侍在旁。」
念慈挑了挑眉,不說話了,她心中那個困惑多年的問題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怪不得阿姐這麼多年怎麼身邊都沒個男寵呢,她早就感覺這倆人不對勁了……
念慈記得小的時候,有一次宮裡進了刺客,阿姐被刺傷了,倒在床上昏迷不醒,消息傳來的時候,她還在上課,霍讓正給她講孫子兵法,當時她就看到他的臉色一下就沉了下來,表情變得很恐怖,然後直接沖了出去。
那幾天他下令封鎖了京城和皇宮,羽林衛一遍又一遍地搜查,只要查到與刺客有關的人,就立刻拖出去斬首,行刑台那裡的血跡就沒幹過,臣子們人人自危。
有一日晚上的時候,念慈偷溜進紫微宮,想去見阿姐,她躲在屏風後面,就看到霍讓坐在阿姐的床頭,緊緊地抓著她的手,眼眶通紅。
他在那枯坐了一夜。
念慈那時候就在想,所有的主僕都會這樣嗎,對方受了傷,自己的心裡仿佛就被剜去了一塊肉。
等她慢慢長大了,她才明白了這其中蘊含的深意。
念慈從記憶中回過神來,就看到一旁的堂弟還在那裡悶悶不樂。她笑了笑,使出一記殺手鐧:「你今日的課業完成了?」
少年頓時醍醐灌頂,也沒工夫沉浸在阿姐拋下自己的悲傷中了,一溜煙跑了出去。
念慈看著他著急慌亂的背影,搖了搖頭,到底還是小孩子。
這時,一旁的女官猶豫了一下,走到了她身邊,湊到她耳旁低聲說了幾句話。
「死了?什麼時候?」念慈語氣淡淡,仿佛談論的人毫不重要。
女官低聲給她解釋:「是昨天夜裡,獄吏如往常一般給他上刑,結果這次他沒熬過去,尖叫幾聲就斷了氣。獄吏還想來向您請罪,因為陛下之前說了,要吊著他留一口氣,別輕易讓他死掉。」
「關了有幾年了?」
「回殿下,有七八年了。」
念慈笑了一下:「那就算了,收拾收拾屍體,處理了吧。」
女官頓了一下,試探著問:「要入皇陵嗎……」
念慈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你覺得呢?」
「奴婢明白了。」女官一下就領會了她話里的意思,正準備要離開去處理,想了想又恭敬地問:「殿下,這件事要寫信告知給陛下嗎?」
「先放放吧,別拿這種事去叨擾阿姐和老師。」
「是。」
而與此同時,距離京城隔了十萬八千里的塞外江南,日上三竿,邵棋才從身旁男人溫熱的懷裡醒來。
實在是昨晚鬧得太過分。
她抬頭瞪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俊臉。
【噹噹噹噹!恭喜宿主順利完成任務!入帳了一堆積分,腰包里終於變成正數了!撒花撒花!】系統突然冒泡。
邵棋毫不意外:【蕭從豐死了?】
【對,昨天晚上剛咽氣,那時候你在馬賽克,我聯繫不上你。】系統早已習慣,語氣平淡。
邵棋冷不丁被噎了一下,她又給了身旁的男人一記眼刀。
忽然,男人笑著睜開了眼睛,把臉湊了過去,擱在了她的肩上,聲音微啞:「怎麼這麼看著我?」
「看你白天風度翩翩的,晚上像變了異的狼狗。」
霍讓瞭然地笑了一下,側著臉親吻她,語氣模糊:「那不能怪我,你太美了……」
這話倒是真的,隨著年歲的增長,邵棋褪去了莽撞與青澀,身上的氣質越來越從容,又夾雜著明艷張揚的氣質,整個人站在那裡,就能輕易奪走他人的目光。
「所以,你就有理由把我的裙子扯爛?你數沒數過你毀了我多少裙子?」邵棋毫不買帳,冷眼瞧他。
霍讓立馬端正態度,乖乖認錯:「我太魯莽了,我們出門去逛街買好不好?」
邵棋「呵」了一聲,也沒說答不答應,霍讓心領神會,直接將她一把抱了起來,抱著她去洗漱,俯下身子替她穿衣。
裙裝的衣帶和衣襟太過繁瑣,邵棋這麼多年還是學不會系帶,也有可能是懶得學,總之,霍讓美滋滋地認領了幫她穿衣的任務。
骨節分明、修長白皙的手指從身後繞到她的身前,霍讓的胸膛緊緊貼著她的背,邵棋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她眯起眼睛,語氣有些不可置信:「你又……」
「抱歉,阿棋……」霍讓一出聲,嗓子已經啞到極致,他喉頭滾了滾,顯然是在努力克制。
他微微垂著頭,從他唇中呼出的熱氣打在邵棋的耳朵上,燙得她渾身發麻。
邵棋索性自暴自棄了:「算了,隨便你吧。」
得了她的應允,霍讓喘了一下,猛地用力將她托起來,摁在了牆邊。
等到他們終於收拾妥當出門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
進到奇珍閣的時候,邵棋的腰還是酸的,霍讓站在一旁扶著她,給她輕輕地揉著,門口的侍者看了他們好幾眼,福至心靈,小跑著迎上來。
「公子和夫人請進,哎呦,夫人若是累了,可以現在這邊稍事休息,揣著個小公子或者小千金,就是月份小也耗心神嘛。」她一臉理所當然。
邵棋聽見她這話,正要邁進去的腿僵了僵,旁邊的霍讓一下子就笑出了聲。
「夫人,她說得也沒錯,你還是先坐這休息一會吧。」他嘴角含笑,揶揄地看著她。
邵棋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她就出了一趟門,就成了月份小的孕婦了。
她坐在一邊,霍讓在首飾的擺架那裡挑了一隻深藍色的玉釵,他走過來,動作輕柔地戴在她頭上,讚嘆道:「很美。」
邵棋看了一眼,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蹲下來。霍讓照做,她就把頭上的玉釵取下來,端端正正地插到了他頭上:「嗯,是朕的美人。」
說完她忍不住笑了笑,結果動作有點大,又閃到了腰。
「嘶——」她咬牙,恨恨地看向眼前的罪魁禍首。
霍讓揚了揚眉,伸手去給她揉腰幫她緩解。這個角落根本沒什麼人,他掃了一眼四周,然後抬眼笑著看向她:「夫人,懷孕的感覺怎麼樣?」
邵棋扯了扯唇,毫不留情地捶了他一拳。
霍讓含笑站起身,又給她挑了許多首飾,邵棋實在懶得動彈,坐著任他擺弄,之後二人又逛了成衣店,霍讓挑了許多花花綠綠的裙子,讓邵棋只覺他要把自己打扮成花孔雀。
回去的路上,在馬車上,霍讓還在不停地念叨著,天氣轉涼,邵棋圖瀟灑,仍然穿著輕薄的單衣,最近都咳了好幾次。
「這幾件披風,出門一定要穿,入秋了,你又喜歡夜裡出來散步,穿那麼薄要是染了風寒,藥那麼苦,你又喝不下,對不對……」
霍讓正說著,忽然感覺肩頭一沉。
是邵棋窩在他懷裡睡著了。
他動作小心翼翼地換了個手臂,讓她睡得更舒服。外面的風掠過馬車壁時發出輕微的響聲,他低頭久久地注視著她紅潤的面龐,然後湊過去輕輕地親了一下。
過了一會,他伸手敲了敲馬車壁,馬車停了下來,窗外傳來車夫的詢問。
霍讓低聲道:「不回客棧了,調轉方向,去碼頭。」
車夫應了一聲,馬車又緩緩啟動。
霍讓抱著邵棋,低頭用目光細細描繪她的五官,看著看著,他笑了起來。
殿下,陛下,阿棋……
我們還有好多風景要去看,我好愛你。
……
雍國史書載錄,慈肅帝仁愛天下,政務勤勉,且重人本,重兼聽,在位期間開創女學、選拔女官,入仕不問出身,廣聚英才。百姓安居樂業,與鄰國修好,再無戰事。
慈肅帝一生不納後宮,不育子女,其知心人,唯近身掌印而已。
啟元四十九年,慈肅帝駕崩,掌印侍主而去,念慈公主攜遺旨即位,為先帝定下諡號曰雍武帝,並追封其師掌印太監霍讓為文敬公。
野史曾有傳聞,稱慈肅帝其實並未葬入皇陵,她生性不喜拘束,所以依她遺願,她被葬在北境最高的山峰上,並與文敬公合葬於一處。
許多史學家認為這是胡編亂造,但即使如此,年年清明,仍有不少人慕名而去,祭奠先人。
……
邵棋回到意識空間時,系統已經醉到死機,昏睡過去了。
她很無語,但也沒打擾它,而是坐在小沙發上一邊喝飲料一邊腦袋混沌地胡思亂想。
下個世界還會遇到他嗎?
她不敢保證,但她直覺可以。
他是誰?為什麼會穿梭在各個世界裡?他也是……星際的人嗎?
邵棋沒有絲毫頭緒,而就在這時,系統突然醒了過來,一看見她,就語氣興奮地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邵棋挑了挑眉:【發獎金了?】
【額,那倒也不是。】系統卡了一下,然後繼續興高采烈地跟她講:【但是你能選金手指啦!】
它說完,就利落地調出來了一個顯示面板,上面密密麻麻地陳列著各種各樣的金手指,有驚人美貌、潑天富貴、超級智慧、至尊歐皇等等,邵棋眼花繚亂。
【來選一個吧!】系統給她一一介紹。
可問題是,她根本不知道下個世界什麼情況,要是選了個驚天美貌進末世世界,這不就是上趕著找死嗎?
邵棋思忖了一下,最後決定選:至尊歐皇。
系統:???
這有用嗎?
【你咋回事?】它看不懂這操作。
邵棋很自信:【聽我的,這個最保險。】
系統無奈地操作了一波,滿足了邵棋的心愿。
【開始傳送吧,我很期待下個世界。】邵棋伸了個懶腰,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系統驚訝地看向她,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麼勤奮?
它點擊了一下後台程序,正式開始傳送。
……
「嘩」的一下,邵棋剛睜開眼,頭頂上驟然被潑下了一盆冷水。
她顫著身子坐在馬桶蓋上,渾身濕透了,旁邊的譏笑聲尖銳地刺耳:「就你?還喜歡顧少爺?你也不照照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