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面具只遮了一半臉,邵棋咬著糖葫蘆,左看看右看看,沒走幾步就又站在了另一處略顯奇怪的小攤前。
別的小販都會叫賣招攬客人,反觀這裡卻是冷冷清清的,一個人都沒有。
擺攤的黑袍老頭坐在小板凳上,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手邊的濃茶:「兩位姑娘想要買點什麼啊?我這都是從各地搜羅來的貨,獨一無二,童叟無欺。」
白朮好奇地指了指桌上的一支白玉簪子:「這個怎麼賣?」
「一口價,十五兩銀子。」
白朮:?
「這麼貴?你是從黑市來的吧!」她瞪大了眼睛,感到不可思議。
黑袍老頭笑了笑:「猜對了,老朽以前確實是混黑市的,後來不幹了。」
白朮撇了撇嘴,你就是在天庭里混過也不能這麼坑人吧?
「老先生,這個手爐,我要了。」邵棋忽然出聲,拿起了桌上的一個深藍色的手爐。
聽見她說這話,黑袍老頭也不裝高深莫測了,他眼神一亮。
「姑娘好眼光!一口價,三十兩……」
白朮正準備放下心來,心說這價錢還算貴得不太離譜,然後她就聽到黑袍老頭帶著笑意的尾音:
「黃金。」
白朮:???
「三十兩黃金!買一個用來暖手的手爐?你怎麼不去搶?」白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了什麼。
「姑娘,這就是你不懂貨了,」黑袍老頭抿了一口茶,語氣像說書似的抑揚頓挫,「此乃八竅藍玉手爐,提手是由上好的藍玉鑲嵌而成,色澤瑩潤,要的就是玉能養人的效果。你再仔細去看手爐上雕刻的圖案,是傳世大家張鳴的《泛舟圖》,一筆一划,分毫不差。寒冬臘月里,往裡面撒上一些香料點燃,可謂是驅寒問春,雅意十足。」
白朮沒怎麼讀過書,不知道《泛舟圖》是什麼東西,但藍玉她是清楚的,向來有價無市,宮裡的娘娘都未必能有。
這……真的假的?
她一臉疑惑地看向自家殿下。
邵棋能看出來真假,但她倒不是因為他說的這些東西才看上了這個手爐,她剛才從小攤邊走過,隨意向這邊瞥了一眼,就被這抹深藍色吸引了目光。
它很襯霍讓,又溫潤又清冷。
「老先生,我身上沒帶那麼多銀票,我把這個抵押給您,怎麼樣?」
邵棋摘下了手腕上的一串佛珠,遞給了他。
那佛珠略有磨損,泛著一種古樸厚重的氣息,無論如何,似乎都是與眼前鮮亮的女郎不相符的。
黑袍老頭拿著細細打量了一會,眼神漸漸認真起來:「是個寶貝啊,成交!」
邵棋如願地帶走了手爐,白朮憤憤地瞪了那老頭一眼,轉身跟著她離開。
在她們走後不久,一個藍袍青衣的男子走到了攤前,聲音清潤:「老先生,這串佛珠,您可否賣給我?」
……
值得一提的是,即使是在除夕夜,秦樓楚館的生意依舊紅火。
門口的龜公面龐俊秀,扭著腰將來人請進去:「兩位女客裡面請!硃砂,快點過來伺候著!」
「是。」
一個身著白衣、氣質澄淨的小倌緩步走來,他長發披在身後,肌膚勝雪,微微低頭行了個禮:「二位女客,請隨奴家往這邊走。」
白朮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她尷尬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
邵棋倒是很自如,她剛才一時興起,就帶著白朮進來了。這裡的一樓大堂上正有幾個盛裝打扮的男子在台上跳舞,下面也有不少男客女客正在邊喝酒邊欣賞著。
白衣小倌帶著她們進到了一間房裡,房間裡有各種樂器、茶具,裡間還擺著一張床榻,周圍罩著淺色的床紗。
白朮眼力不錯,能看到床上擺著整整齊齊的雙人枕頭和被褥,她頓時耳尖通紅。
「你叫硃砂是吧?你會什麼樂器?」
邵棋身姿舒展地坐在了椅子上,抬眼看向他。
來都來了,錢也不能白花。
素來聽聞江南樂聲與其他地方都與眾不同,她本人雖然是個土鱉,但是時不時薰陶薰陶還是有必要的,畢竟原主可是個公主。
「奴家會琵琶舞。」
邵棋滿意地點點頭:「跳吧。」
硃砂臉上浮現一抹柔媚的笑,他拿起了一旁屏風後的琵琶,眼神微垂,腳尖一點,便開始邊彈琵琶邊跳起舞來,他舞姿清揚,白色的長袍在空中劃出美麗的弧線,配上宛轉的樂聲,確實是視聽享受。
【宿主,你過得滋潤啊。】系統陰陽怪氣一聲。
【也還行。】邵棋面不改色。
然而,漸漸地,他的動作幅度越來越大,領口處散開了些,露出白皙細膩的肩頸。
白朮頓時面紅耳赤,移開了眼。
邵棋心裡隱約咂摸出點不對勁來。
硃砂挪得越來越近,他抬眼看向她,熟練地輕輕一笑。下一刻,他傾身過來,一甩袖子,袖角輕輕拂過邵棋的肩,他眼神直直地看向她,是赤裸裸的引誘。
邵棋:?
誰讓你多此一舉的?
差評!
她正要推開他,忽然,房間的門開了。
「有人送來了密信,我不得不來打擾您了……小姐。」
霍讓推門進來,他身上披著黑色大氅,內里打底的藍袍襯得他清冷如玉。
他說話的同時不著痕跡掃視了一眼房裡的情況,目光掠過衣冠不整的白衣小倌時,頓了頓,眼神深不可測。
邵棋頓時有一種被捉姦在床的尷尬。
她讓硃砂退了下去,後者不慌不忙地整理好衣衫,離開房間時還低笑著說了一句:「您若有什麼需要,還請再來使喚奴家。」
他身姿輕盈、體態柔軟地走了出去,「咔噠」一聲,房門合上了。
房內陷入詭異的寂靜,白朮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秦樓楚館的人魚龍混雜,殿下不該允許他們近您的身,殿下若是喜歡這些,臣可以為您安排。」霍讓將信件遞給邵棋,語氣忍不住透出些生硬。
一段時日不見,他應該是忙得顧不上休息,臉色有些疲憊。
邵棋打量著他的臉龐,將手裡溫熱的手爐塞到他手心,問了另一個問題:「今晚是除夕,外面天寒地凍的,你怎麼來了?」
「……殿下想讓臣來。」霍讓的喉頭動了動。
那封回信上只寫了幾個字:「我心切切,始盼君來。」
如她所願,也如他所願。
邵棋眉眼含笑地注視著他,良久後,目光掃過他微微皺著的眉峰,突然開口:「我剛才讓他給我跳支琵琶舞,跳著跳著他就開始脫了,我也躲閃不及。」
聽了這話,霍讓一下子就明白了,像琵琶舞這樣的,約莫是這家青樓的黑話,是那個小倌誤會了邵棋的意思。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次是我的錯,小霍公公教訓的是,不過……以後都有你在我身邊,什麼危牆都近不了我的身,那我還怕什麼。」
邵棋的語氣理直氣壯。
霍讓表情一頓,接著面不改色地點了點頭:「臣會為殿下處理好一切。」
他臉色依舊平淡,邵棋卻仿佛看到了他身後甩動起來的毛茸茸大尾巴。
旁邊提心弔膽旁觀全程的白朮見到霍讓柔下來的臉色和邵棋得逞的笑,悄悄呼出一口氣,終於放下心來。
這……應該是和好了吧?
雖然但是,真的好像老夫老妻鬧彆扭。
白朮心情有些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