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霍內侍來信了!」白朮推開門進來,臉上帶著圓潤的笑。
她這段時間確實被邵棋給餵胖了不少。
霍讓作為司禮監監事太監,朝廷事務繁忙,根本脫不開身和她一塊來江南,所以就留在了京城,幫她留意著院子,防止別人發現她不在。
邵棋接過信件,是薄薄的一封信。
她挑了挑眉,在心裡「呵」了一聲。
寫這麼少?是沒話跟她講嗎?
拆開信,從信封里竟然先掉出了一片桂花標本,薄薄的,應該是才製成不久,泛著淡淡的清香。
她有些驚訝:「這個季節,哪來的桂花?」
白朮在一旁猜測:「應該是從一些游商那裡買來的,他們行走四海,有許多奇珍異寶出售,常常性格怪異不好溝通,還愛開天價。」
她以前小時候就想長大了成為一名游商,因為感覺他們又能掙又很橫。
不知是用了什麼方法,這桂花的香氣雖淡,卻很容易沾染到身上,邵棋拿在手中只是撫摸了一會,她的手腕上都沾上了一股桂花香。
這種熟悉的氣息,讓她感覺自己就像是在被霍讓侵襲。
「他倒是挺有心思。」邵棋意味不明地點評了一句。
白朮站在一旁裝傻,她的鼻子很靈,隔著一段距離也能聞出來霍讓身上的薰香是什麼。
她以前一直以為霍讓對邵棋就像他們對霍讓一樣,是忠心耿耿。然而看著這支桂花,聞著桂花散發出的和他身上簡直一模一樣的味道,她的認知被顛覆了。
可,可他是個太監啊!
白朮又感覺殿下有點吃虧,她糾結得眉毛都皺在了一起。
邵棋並不知道小侍女一路狂奔的思路,她打開了信,一字一句地閱讀。
他的字和他的人似乎截然相反,意外的凌厲張揚。信上詳細記錄了京城近來發生的重要事件,還向她透露了蕭從豐和幽州王的對立愈發尖銳,幽州王已經成了名副其實的叛黨,朝廷上下都對此事十分關注。
信的最後,他才一轉筆墨,詢問她在江南的近況。
「臣自幼長在宮中,未曾得見江南之貌,確是人生一大憾事。已至冬深,莫忘添衣,臣心切切,伴於殿下旁。」
邵棋把這句話看了兩三遍,嘴角忍不住上揚,眉眼舒展開來。
「他說他沒來過江南,感覺很遺憾,這是什麼意思?」她似笑非笑地問。
白朮眨了眨眼,然後試探著說:「霍內侍應該是想來陪您。」
「我又沒砍斷他的腿不讓他來,他想來就來,誰能攔著?」
白朮只得硬著頭皮繼續說:「他應該是……想讓您寫信叫他來。」
她說著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霍讓私下裡在殿下面前竟然是這樣的嗎?又彆扭又會耍小心機,簡直跟以前她見過的那些拿捏家主的小妾一樣,招數一套一套的。
「哦……我還得親自邀請。」邵棋拉長尾音,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她點點頭,屏退了白朮,拿出一張信紙,伏案專心地寫起回信,然後用信封封好,交給了白朮,讓她送去驛站。
若是路程順利,不出半月,他應該就能拿到信了。
……
京城昨夜下了一夜雪,第二日群臣頂著寒風上朝,結果蕭從豐的臉色比天氣更冷,他在朝上狠狠發了一通脾氣。
原因無他,幽州王不僅屢次三番挑釁自己,竟然還打著雍國正統的旗號侵擾了鄴國,百姓傳言紛紛。
「朕的顏面在哪?所謂的正統又在哪!」
蕭從豐怒極,狠狠地拍了一下龍椅扶手,下面的群臣頓時跪了一地。
「陛下息怒,鄴國使者既然表明要與我國結盟,兩國兵力的傾軋之下,幽州王撐不了多久,必定投降歸順。」身著紫紅色官袍的內閣大臣輕聲勸慰。
霍讓身姿挺拔地站在特許上朝的司禮監隊列中,闔上了眼,一言不發。
這種行事,不是幽州王的風格,應該是有人在攪局,不過……拉鄴國皇室下水的事,他樂見其成。
下了朝,霍讓回到官署中,繼續處理公務。
旁邊一個面白無須的老太監靠過來,低聲對他說:「聽說了嗎,過完年,鄴國英王應該是要來訪了,要是陛下和他結盟,那鄴國奪嫡的局勢,算是定了。」
霍讓準確地捕捉到「和他結盟」,而不是「和鄴國結盟」,這是差別極大的兩句話。
「您覺得呢?」霍讓看向他。
老太監是早些年唯一護著他的人,算是他半個師父,他一向禮敬有加。
「我覺得?呵呵……早朝上那事玄乎得很,幽州王這一次倒是冤枉了,那人冒充他挑釁鄴國,結果英王就坐不住了,這一手真是雲裡霧裡的,不知道為了什麼……」
他話還沒說完,門外衝進來個侍衛,臉色喜慶得跟什麼似的,看見老太監在這也不避諱:「主子,江南那邊來信了!」
霍讓伸出手接過來,旁邊的老太監清楚地看見他鋒利的側臉漸漸柔和了下來。
他卻並沒有打開,而是小心翼翼地放進了袖中。
看了一眼時辰,他面色不改地站起身。
老太監哼笑一聲:「喲,這還沒到時辰呢,霍監事就急著回去了?」
「您少打趣我。」霍讓忍不住嘴角瀉出些笑意,拜別了他,轉身離開。
老太監上了年紀了,老眼昏花,眯著眼睛望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隱隱約約能看到他輕快的步伐。不禁有些感慨,當年那個怕疼怕黑卻咬牙硬撐著長大的孩子,總算是有了歸處。
……
又過了幾天,年關將至。
幽州王及其叛黨已經在邊境揭竿而起,蕭從豐命兩廣總督率二十萬大軍對其進行圍剿,兩軍以渭河為界,駐紮兩岸,針鋒相對。
在這樣緊張的局勢下,蕭從豐下令宮廷內春節期間的宴會儀典一切從簡,宮裡的人也個個提心弔膽,生怕犯了皇上的忌諱。
除夕夜到了,百姓們並不關心官老爺們的想法,他們和往常一樣,歡歡喜喜地迎接新的一年的到來。
江南的春節離不開燈會與游湖,邵棋作為穿越者,第一次見識這些傳統習俗,又好奇又喜歡。
「小姐,這個面具,您戴上一定很好看!」
「姑娘好眼光!這一個是我這麼多面具中做工最精緻的,很襯這位小姐。」
邵棋和白朮正在街邊挑面具,白朮和小販給她推薦了一個金色牡丹式樣的,華麗精緻。
而邵棋挑了挑眉,拒絕了,她指了指旁邊的一個看起來凶神惡煞的老虎面具:「我要這個。」
然後,一個身穿靛青色長裙、戴著老虎面具的女子就出現在了大街上,帶著自家小侍女悠悠地逛起了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