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兮狠狠咬了咬牙,終於還是平復了下來,淡淡說道:
「我從不殺人。」
莫湘湘眼眸一顫,想到自己手裡沾染的鮮血,心裡的厭惡感愈發濃烈。
那些血,都是雲客派弟子的。
這些年,她被迫亦或是無奈之下,殺了不少雲客派的弟子。
而那些弟子,都是自小同她一起長大的。
莫湘湘手微微收緊:「江子兮,你在跟前裝什麼?我告訴你,你若是落到我這田地,心腸也不會比我軟多少。」
這話,讓她好受了許多。
是啊,反正她們都是一樣的人,只是看誰更加幸運而已。
江子兮沒說話,打開門,將藥方遞給丫鬟:「告訴王爺,這藥方,一百兩銀子。」
丫鬟愣了愣,不敢接藥方:「姑娘請稍等片刻,奴婢這就稟告王爺。」
「嗯。」
江子兮就倚在門口等銀子。
莫湘湘盯著她:「一百兩銀子?江子兮,你獅子大開口啊。」
「怎麼,王爺出不起這些因子?還是說這些銀子比你的命還要重要?」
莫湘湘眯起眼睛:「你故意的?你想讓王爺厭棄我?」
江子兮挑眉:「你太高看自己了,我向來出診費很高,若是不準備好銀子,王爺敢請我來?」
「你就不怕自己走不出這扇門麼?」莫湘湘眼底閃過一絲狠意,「這府上高手眾多,連雲客派的弟子都走不出去,你覺得以你的本事,逃得掉?」
心裡隱約有了計謀。
她要讓江子兮活得和她一樣痛苦!
江子兮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這就得看三王爺的本事了。」
莫湘湘嘴角勾起毒辣的笑。
「素來聽聞江大夫遊走天下,看診費用極高,今日本王也算是見識到了。」
江子兮沒心思跟他打馬虎眼,伸手:「錢呢?」
三王爺勾起嘴角:「江大夫,一張普通的外傷藥單子,也敢要一百兩,江大夫莫不是有些太看不起本王了?」
「王爺的意思是,想賴帳?」
三王爺笑笑不語,算是默認了。
江子兮站定,手裡捏著一包藥粉:「既然三王爺知道我要價高,那你也應該聽說過,前幾個賴帳的客人的下場吧?」
話音剛落,四周就落滿了高手,將江子兮圍了個嚴實。
「大言不慚。」三王爺眼裡不屑至極,「不過是個不會武功的大夫,也敢在我跟前猖狂?」
江子兮還未應聲,就聽屋裡莫湘湘說道:「王爺,她是我以前的小師妹,習過武,雖說武功不行,但身體很結實。」
意思是,她也抗揍。
三王爺眼裡立馬閃現了一絲占據之意。
江子兮回頭,隱晦的看了莫湘湘一眼。
她有些想不通,莫湘湘對她的恨意到底從何而來。
要說,她對莫湘湘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吧?
「師父,他們都要對我動手了,您老還打算旁觀嗎?」
此話一出,一白鬍子老頭兒便落在了江子兮身前,似乎根本沒有看到旁人一般,只慈愛的將手裡的糖葫蘆送到江子兮手裡。
「吃吧。」
「謝謝師傅!」
莫湘湘瞪大了眼睛,這不是巫山派的六長老嗎?他怎麼會跟在江子兮身邊?
傳聞中此人已經修成半仙,院子裡這群高手怕不是他的對手。
這個想法還未落下,院裡大部分人都痛呼一聲倒地。
莫湘湘視線在許晉和江子兮之間來回流轉,她明白了,江子兮肯定是用身體才能留住六長老的!
呵,那江子兮也比她好不了多少嘛。
都是出賣色相來換取生存罷了。
「師父,蕭白呢?」
「在門外等著,你先出去吧,這裡,我來收拾。」
「好,記得把銀子要到手。」
「嗯。」
江子兮十分自然的接過許晉手裡的糖葫蘆,優哉游哉的離開了院落,從頭到尾,一個眼神都沒有給莫湘湘。
莫湘湘錯愕,這兩人之間的相處,居然一點情愛和占據都看不到。
一個付出得純粹,一個接受的心安理得。
與其說像愛人,倒不如說像親人。
莫湘湘心口一顫,所以六長老之所以會跟在江子兮身邊,又是因為運氣好?
亦或是……因為別的?
許晉處理完院子裡的一切,回頭瞥了莫湘湘一眼:
「莫湘湘,好自為之。」
「日後,不要出現在江子兮面前。」
莫湘湘睫羽微顫,沉默了。
前世的她一直以為善良是無敵的,她善良,然後得到了一切。
她以為這是因果關係,可事實是,前世她是命運的寵兒,無論做什麼,怎麼作都能得到最好的。
而這一世,她受到了太多痛苦,開始厭棄善良,厭惡乾淨。
她認為所有人都會改變,可江子兮沒有。
江子兮的眼睛,跟十幾年前一樣乾淨。
她就沒有受過苦難嗎?
不見得吧。
不管是十幾年前,還是現在,江子兮受過的痛苦和污衊都不算少。
細細想來,江子兮根本不是因為運氣好被人喜歡,被保護得太好,才會如此乾淨。
而是在看清這個世界有多少苦難之後,江子兮依舊熱愛這個世界,並且樂意活著,一步步走完自己的人生。
……
之後幾十年,三人依舊四處遊走。
許晉一直都是一副蒼老的模樣,蕭白也一直是年輕小生的俊美樣貌,唯獨江子兮,一日老過一日。
這天晚上,江子兮坐在院子裡乘涼,意識逐漸恍惚,明白自己大限將至。
「子兮,你別在這裡睡,來,我扶你回房。」蕭白彎腰就準備抱她。
江子兮虛弱的擺了擺手:「不必了,蕭白,我可能……要死了。」
蕭白一頓,前面的情景在意料之中,他卻還是忍不住酸了鼻子。
他儘可能讓自己看起來平靜:「嗯,我會陪著你。」
江子兮抬眸,笑了:「妖王,我一直以為,你是來殺我的。」
「你從何時起知道是我的?」
「一開始就知道了。」
蕭白喉頭哽咽,第一次鼓起勇氣親近江子兮,他指腹輕輕划過她蒼老的臉頰:
「那你為什麼不趕我走?你不是恨我嗎?」
恨。
甚至於每一次蕭白靠近她的時候,她都想殺了他。
「因為,你是我遇見的……第一個,願意無條件對我好的人。」
無關劇情,無關原主,只與她有關的對她好。
這對她來說,屬於奢望。
而蕭白圭給了她這個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