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兮自詡不是什麼有文化的人，看的書也不多，能記住的名言警句除了初高中課本里的，其他的還真是一問三不知。
準確說起來，或許連課本里的都忘得差不多了。
關於修道，她能懂個錘子！
道德經她以前倒是瀏覽過一次，但她不是什麼聰慧之人，也沒被啟發什麼，她倒是想跟六長老講一講，奈何書里能記得的東西實在是沒多少。
唯一能讓她記得通篇的，大約還是得數西遊記，主要是那電視劇看過不知道多少遍。
所以一開口，就只能是西遊記了，至於跟修道有沒有關係，那就看六長老自己怎麼想的了。
「六長老？」江子兮見六長老出神，擺了擺手，「你怎麼了？」
六長老這才回神，眼底隱約有了些不同的波動：「子兮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江子兮一臉疑惑：「你明白什麼了？」
六長老紅著眼笑了：「都明白了。」
在修行方面，他從來不曾是什麼有智慧的人，與其他師兄弟不同，他似乎從出生就缺了一根筋，很多事情都想不透，也想不明白。
正是因為他這顆『榆木腦袋』，才讓他心平氣和的修煉至今。
他心裡將這一切都歸功於蛇妖，因為她是氣運之人，引導了巫山派，所以他才有幸走到了這一步。
正是因為如此，江子兮的死，成為巫山派所有人的心魔。
他也不例外。
這麼多年，他一直都在等她回來。
江子兮這番話，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什麼，可他卻明白了。
他不過是蛇妖生命中隨手救下的過路人，或許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她已然上路，有了新了征程，他卻依舊停在原地，自怨自艾，著實可笑。
「子兮姑娘，謝謝你。」
他心裡的石頭，終於是落下了。
江子兮一臉疑惑，不過修道之人嘛，玄乎一點也是常事，不必過多在意。
下山之後，很多地方肯定都需要用到錢，她正籌劃著名該以什麼來謀生，突然又聽六長老哽咽的說道：
「不論如何，你還能回來，於我和掌門師兄而言，都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江子兮被他的眼神盯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又想起自己險些被蛇妖奪舍的事情，更是驚出一聲冷汗。
她連連擺手，逃也似的下山了。
六長老站在原地，目送著他離開。
山門前，有一株百年前種下的桃樹，現已開花，江子兮匆匆從桃樹下走過，風氣，吹落了滿樹的桃花。
她一身素色長裙，衣袂飄飄，身後，是漫天桃花，美不勝收。
六長老蒼老的眼裡，閃過一絲釋懷。
「這桃花，真是上百年來，開得最好的一次。」
也是之後百年，開得最好的一次。
叫他日後不論何時回想起來，都覺得美得耀眼。
或許，美得不是花，而是那個匆匆在他心裡走過，連他名字都不曉得的女子。
「她走了？」一輝真人不知何時從身後出現，語氣也有些哽咽。
「嗯，走了。」
「可有什麼話留下來？」
六長老抿唇，將江子兮走之前說的那番話逐一複述了下來。
一輝真人愣了愣，也跟著笑了：「這丫頭，說話還真是不著調。」
笑著笑著，淚流滿面。
他堅持認為，只要他沒有送她，她就永遠不會離開。
一輝真人隨手擦了擦淚，視線落在山門前的石像上：「你沒告訴她，你一直在等她？」
「你不也在等她？」
「可我等的，和你等的，不是同一種感情。」
六長老手微微收緊，垂下頭，無奈一笑：「我遇見她時，她還年輕，我老的時候，再次遇見她，她依舊如此年輕。」
所以有些話，有些感情，一旦錯過，就一輩子都說不出口了。
再說了，不論是之前還是現在，和她有感情糾葛的人，都不是他，也不可能是他。
一輝真人擺了擺手：「你想跟她一起走的話，就跟著去，別在我這裡做出這副要生要死的模樣。」
六長老垂眸：「你相信前世嗎？」
「啊？」
六長老望著滿樹桃花，笑了：「我恍若間記得，前世，我也喜歡過一個人。」
人活得太久，修煉得太久，有時候就能窺探到一些天機。
他，便看到了自己的前世。
那時，他遇見了一個女子，名字也叫江子兮。
他也同樣眼睜睜的看著她投入了別人的懷抱里。
一輝真人挑眉：「哦？那前世你叫什麼？遇到的女子又叫什麼？看不出來，你心裡頭裝的人還挺多啊。」
六長老澀然一笑：「其實，我的名字，同前世並無差別。」
只是，江子兮從未問過他而已。
他是在害怕，怕江子兮即便記得一輝真人，也不記得前世的他。
那他才是真真的可笑。
一輝真人挑眉：「難道你是想跟我說，你前世愛上的姑娘，也叫江子兮？」
六長老沉默了。
一輝真人嘴角一抽：「她還記得你嗎？」
江子兮那麼神通廣大，即便是真的與六長老前世有過往他也相信。
他甚至覺得，江子兮應該也還有前世的記憶。
「我沒問過她。」
在她有記憶的時候，他沒來得及問，在她失去記憶之後，他又問不出口了。
「哈哈哈哈，你喜歡她這麼多年，她該不會連你叫什麼都不知道吧？」
確實不知道。
一輝真人笑著笑著，又覺得心酸，沉默半晌，還是沒有再打趣他了。
就這樣過了幾日，一輝真人原本以為六長老真的會將此事擱置下來，卻不想，第三日一早，他就發現六長老不見了蹤影。
「呵，嘴上說的那麼灑脫，原來也是個口是心非的傢伙。」
……
另外一邊，六長老在一館子裡找到了江子兮。
彼時喬裝打扮的江子兮正在跟小二理論：「不是，你欺負我外地是吧？就這幾根麵條，你就敢收我十個銅板，你想錢想瘋了？」
小二也是見過世面的，根本不屑搭理她：「愛吃不吃，不吃滾。」
哎喲呵，這脾氣挺大啊。
江子兮氣蹭蹭蹭的就上來了，跟小二吵得不可開交。
六長老失笑，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好了，想吃什麼儘管點，我請客。」
「師父？！」江子兮錯愕，「你怎麼來了？」
六長老笑：「我這不是擔心你沒錢吃飯嗎？」
透過這張蒼老的臉，江子兮恍若看到了一個翩翩公子，頭頂羽冠，笑容溫存。
「師父，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