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將軍一驚。
門口的少女身形纖細,烏髮柔軟。
精緻漂亮的宛若瓷娃娃。
沒有半點攻擊力。
可對上那雙杏眸的剎那,鄭將軍竟沒來由地渾身一抖。
「兄長,你怎麼了?」
跟在鄭將軍身後的鄭妃擰眉。
見鄭將軍不動,她大著膽子探頭看了一眼。
看清對面人容貌的剎那,鄭妃瞳孔微縮。
幾乎是下意識地道:
「小雜種?是你?!」
聞言,歲念側身。
她彎著眸,淺墨色的眸中盛著笑意。
輕聲道:「娘娘,好久不見啊。」
鄭妃頓時一顫。
眼前少女笑意明媚,偏偏瞳孔無溫。
幽寂深邃,透著徹骨寒意。
鄭妃吞了吞口水,藏在衣袖下的五指收緊。
直至指尖將掌心刺破,她的理智才稍稍回籠。
深吸一口氣,鄭妃抬眸看向歲念身後。
少女身後跟著兩個身穿鎧甲的男人。
是賀家軍的打扮。
鄭妃扯起嘴角,不屑地嗤笑出聲。
輕慢道:「我原以為你死在了外面,沒曾想你不僅活著,還攀上了賀家軍。
不愧是雜種,命就是大。」
鄭妃嗓音尖銳,說不出的尖酸刻薄。
歲念眸光微閃。
隨著話音落下,斷續的記憶片段在腦海中浮現。
冬日裡,少女穿著單衣,挺直著背跪在地上。
這一跪,便是一整日。
而身著華服的婦人,則抱著暖爐,冷眼旁觀這一幕。
面若觀音,心如蛇蠍。
這句話拿來形容鄭妃再合適不過。
鄭妃生了一張嬌柔臉蛋。
可性子卻因不孕加之久病纏身而格外古怪。
原主不過是在某次走路時無意弄髒了鄭妃的衣服,便被鄭妃盯上。
時不時的被會被叫去鄭妃宮中訓斥一番。
以至於原主才小小年紀,便落得一身頑疾。
收回思緒,歲念斂眸。
淡道:「鄭妃連同鄭將軍叛國弒君,其罪當誅,壓下去斬了吧。」
「是!」
兩名士兵應了一聲,接著大步朝鄭妃走去。
見狀,鄭妃臉色一白。
似是完全沒想到印象里懦弱膽怯的少女會說出這番話來。
「你、你們放開我!」
鄭妃神色驚恐,厭惡地尖叫道:「你們這群賤民,誰給你們的膽子碰我的!」
士兵並未理睬鄭妃的掙扎。
他們按照命令,公事公辦地將鄭妃連同鄭將軍一同綁了起來。
末了,因嫌鄭妃太過聒噪。
又隨手扯了一塊爛抹布堵住了鄭妃喋喋不休的嘴。
「嗚嗚嗚!」
鄭妃躺在地上,不斷翻滾掙扎,臉色鐵青難看。
與之相比,鄭將軍要老實得多。
見大勢已去,他乖乖被捆,也沒敢掙扎。
待兩人徹底安靜下來,歲念才蹲下身問:
「我父皇現在何處?」
鄭將軍吞了吞口水,老老實實道:「在、在玉清宮前,應、應該還沒死。」
歲念神色漫不經心。
沒死就好。
畢竟她當時答應過賀文英,要把她那個便宜爹送給賀文英親手處理。
把玉璽從鄭將軍的口袋裡翻出來後,歲念帶著人去了玉清宮找人。
可到了玉清宮前,卻沒看到皇帝的身影。
鄭將軍帶過來的那些士兵大多都已經被制服。
此刻正抱著腦袋,老老實實地蹲在角落不敢亂動。
除他們外,還有一些癱在地上的大臣。
昔日,這些大臣一身榮光,貴不可言。
但如今,他們被下了藥,一個個軟倒在地,動彈不得。
這些大臣中,一部分已經被鄭將軍帶來的兵虐殺取樂。
還有一部分僥倖沒被波及。
歲念隨意找了個受傷不算嚴重的大臣,問:「我父皇現在是死是活?」
被點名的大臣吞了吞口水。
指著東邊顫顫巍巍道:「陛、陛下沒死,他、他往那邊去了。」
歲念抬眸,發現大臣所指的,正是司天監的方向。
心中不妙感驟升。
歲念直起身,對著一旁的士兵吩咐道:「你們守著這裡,我去去就來。」
言畢,歲念按著記憶,朝司天監的方向走去。
……
遍地屍骸。
鄭將軍為了造反,私下裡招了不少兵。
而那些兵,多是山賊土匪,品性惡劣至極。
入宮後,他們便肆意在這宮中燒殺搶掠。
越是往前走,屍體就越是多。
須臾,歲念在司天監前停下腳步。
這裡比她上次來時所見的模樣要更為破舊。
木門腐朽,牆漆斑駁。
推開門後,更是滿室荒蕪,不見半點生機。
歲念卻鬆了口氣。
此處雖然破舊,卻沒有血腥氣。
容卿應該沒事。
收回思緒,歲念合上門繼續往前走。
走至一半時,她忽地聽到一聲怒呵。
「容卿!你不能這樣!」
那聲音蒼桑,狼狽,還帶著一絲無措。
歲念循著聲音來源看去,看到了一身污濁的皇帝。
皇帝今年四十有八。
明明是正當壯年的年紀,卻被酒色掏空了身體。
眼下浮腫,臉色發黑。
正緊握著拳,一遍又一遍地敲著門。
近乎瘋魔的嘶吼道:「容卿!你別忘了,你的命與季朝的氣運相連!
若我亡了國,你也別想好過!你聽見沒有!」
歲念腳步一頓。
容卿的命與季朝的氣運相連?
這話是什麼意思?
歲念還未想出個所以然來,容卿的房門忽地自動打開。
正敲門的皇帝大喜。
他匆匆邁過門檻,想進去找容卿。
可下一秒,一陣疾風襲來。
皇帝四肢騰空,被疾風裹脅著,直接扔了出去。
「砰——」
皇帝被甩到了牆上。
他臉色漲紅,如瀕死的豬般撲騰著想要起來。
掙扎的途中,皇帝眼角餘光瞥見不遠處的少女。
直至這時,他才終於想起自己還有這麼一位女兒。
虛弱的伸出手道:「念、念念,你快來救、救救父皇……」
歲念垂眸,眼中無悲無喜。
只靜靜的看著皇帝掙扎。
待皇帝昏過去後,她才上前用手銬銬住皇帝的手腕。
做完這一切後,歲念拍了拍手起身,朝著前方走去。
「是誰?」
快走至門邊時,耳畔響起一道聲音。
少年嗓音清啞,卻透著徹骨寒意。
歲念垂著眸道:
「是我。」
末了,歲念抬眸,一字一頓輕聲道:
「容卿,我來兌現承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