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園內紅梅綻放,在雪中紅得妖艷。
偌大的亭子內安放了暖爐,四面都圍上了遮風的帘子。
「皇叔先請。」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亭子,蘇黛含笑禮讓。
「殿下客氣。」
沈清玦落座,淡漠目光從四周布置掠過。
奢靡雅致,倒是符合蘇黛一向的愛好。
「皇叔這麼年輕,卻好生無趣呀!」
蘇黛徑直挨著男人坐下。
神秘幽香撲鼻。
沈清玦不動聲色地皺了下眉。
「皇叔嘗嘗這酒?」冰涼的酒盞驀地觸到了他的唇,女子眸光瀲灩,白皙如玉的手指漫不經心划過杯沿兒,隱含挑逗,「這酒乃是上千宮人日日採集晨露所制,裡頭添加了數百種珍稀材料,對人體有益。我覺得這酒,再適合皇叔不過了——」
端著酒盞的手又向前送了送。
刷——
沈清玦忍無可忍,垂眸一把握住蘇黛的手。
垂眸,四目相對。
男人聲音平靜,眸光溫和。
「殿下就算喜歡開玩笑,也要分清對象。您再這樣,皇叔會生氣的。」
不疾不徐的語調,隱含認真。
就在這時,那群公子小姐們也陸陸續續走了進來。
一眼便看到這令人頭皮發麻的一幕。
只恨不得當場退出去!
冷戾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蘇黛莞爾一笑,就要收回酒杯。
「皇叔真嚇人,不過,我還真想看看皇叔生氣是什麼模樣——」
記憶里,原身對沈清玦是懼怕的。
不過沈清玦對原身,倒是一直很好,甚至為她收拾過幾次爛攤子。
但看沈清玦這樣,可不像是對她有好感的樣子呀——這其中,又有什麼隱情呢?
有意思。
蘇黛興味地勾起唇,神態恢復平常。
正在酒盞已經離開的剎那,一隻蒼白修長的大手從她手中拿過酒盞,仰頭一飲而盡。
酒液滋潤了男人淡色唇瓣,清冷的眸底,仿佛漾著一層水光。
沈清玦低低道:「殿下不會想知道的。」
「皇叔又不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又怎知我心中所想?」蘇黛紅唇噙著淺笑,語調懶懶,眼神卻是看著下面的。
「今日本宮舉辦賞梅宴,沒別的意思,單純是因近日無聊,諸位應當清楚本宮喜好,不知都準備了什麼有意思的節目,來逗本宮開心?」
女子輕呷了口酒,仿若無骨地倚在軟塌。
水霧蒙蒙的眸子,不經意地掃過下方。
無數年輕的公子小姐們心中一凜,卻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討好蘇黛。
「回殿下的話,臣近日學了支新曲兒,願為殿下彈奏一曲!」
「臣不才,沒能想出新奇的點子,倒是偶然得了兩西域美人,特帶來進獻給殿下!」
「哦?」
蘇黛眸子微眯,「美人?」她似笑非笑,「帶上來。」
那名公子笑了笑,抬手擊掌三下。
只聽簾外鈴鐺脆響,隨著帘子掀開,一陣風吹來,兩名上身披著藍紗,胸前與額頭都佩戴著繁複首飾的貌美男子走了進去。
膚白勝雪,五官深邃,披在腦後的黑髮捲曲,宛若精怪誌異中走出來的妖孽。而最令這些人覺得驚奇的,大抵是他們那雙幽深漂亮的湖藍色眼眸,一身複雜裝扮,卻半點不顯俗氣。
兩名男子不是那種一陣風吹過來便能吹倒的孱弱模樣,薄紗下隱約能透出肌肉線條,卻不過分誇張,一切都恰到好處。
一群未出閣的小姐們見狀,臉瞬間羞紅了,忙低下頭,眼神都不知道該往哪兒看。
「傳說西域盛產美人,果然如此——」
蘇黛朝兩人勾了勾手,「過來,到本宮身邊。」
那兩名美人顯然受過訓練,非常乖順地跪到蘇黛腳邊,一人侍酒,一人便乖乖為她敲腿。
底下,是那群朝官家的公子小姐們,竭盡全力地為蘇黛表演節目。
好似一名戲子。
絲竹陣陣,鼓樂聲聲。
一派靡靡享樂之態。
偶有膽子大的小姐悄悄抬眼朝蘇黛身旁望去,面容清雋蒼白,帶著幾分病弱氣息的男人穿著白衣,仿佛世間所有污濁都不能沾染他半分。光風霽月,遺世獨立。
再看公主殿下,就那麼光明正大地在鈺王身邊,與兩名西域美人調笑。
風流至極。
不由得,她們心中齊齊生出一個念頭——
殿下太過分了,怎能讓這種事,污了鈺王的眼!
在這些打量中,唯有宋雪蕪的視線,一直若有似無地落在蘇黛身上,眼底思緒漸濃。
究竟是怎麼回事?向來與她要好的蘇黛,今日竟一反常態,把她忽略了個徹底。
她抿了抿唇,猶豫著是否要主動開口,便見蘇黛手指遙遙落在了她身上。
宋雪蕪唇角不動聲色揚起,「殿下有何吩……」
「你,為本宮跳支舞吧。」
話音落,四周就連奏樂聲都頓了一瞬。
宋雪蕪神情僵在臉上,「殿、殿下說的是……是臣女麼?」
「怎麼?你不要告訴本宮,你沒有準備。」蘇黛抬了抬下巴,眸中隱約有醉意,笑意發冷,「雪蕪作為帝都第一才女,莫非不會跳舞?」
從頭頂掃來的視線帶著冷意,宋雪蕪硬著頭皮起身。
溫聲細語道:「怎會,能為公主表演,是臣女的榮幸。」
不用抬頭,她也能看到無數打量的目光。
作為公主身邊的紅人,宋雪蕪只需要討好公主一人就足夠了,根本不需要像個小丑一樣表演。
可今日,蘇黛竟然——
她咬唇,踱到亭子中央,怯怯抬眸朝那清冷的男人望去一眼。
然而男人長睫微斂,似乎周遭一切都與他無關。
宋雪蕪暗惱,隨著樂聲起,水袖一甩,跳起舞來。
周遭人面面相覷,終於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來。
宋雪蕪這是哪裡惹到殿下了?才讓殿下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當眾給她難堪。
一舞罷,宋雪蕪氣喘吁吁,還來不及停下,上方就響起不咸不淡的命令。
「繼續。」
宋雪蕪咬緊唇瓣,一聲不吭地再次翩然起舞。
沈清玦始終像個局外人般的看著,看著這荒唐的一幕。
直到女子面前的案几上堆了一個個空酒瓶,她卻依舊放縱,終於——
修長有力的手掌握住女子纖細腕子,手背隱有青筋凸起。
「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