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墨染坐在長榻上看書,南潯就枕著他大腿,以一種很愜意的姿勢歪在長榻上。
或許是怕她沒有安全感,男人看書的時候會輕輕撫弄她的髮絲,後來便乾脆念出了聲。
男人的聲音清冷好聽,就像初春剛剛化了冰的水,已經帶了些許春的暖意,潺潺流動,泠泠作響。南潯舒服地眯起眼睛,她最喜歡聽他講一些有趣的見聞。
本以為國師大人一直呆在宮中,甚少出宮溜達,不會見到什麼有趣的事情,可哪想他口中趣事不斷,說的人面無表情,聽的人卻哈哈大笑出聲。
「大人,這都是您親眼見到的事情嗎?真的很有趣!」
宮墨染嗯了一聲。
「大人,這麼有趣的事情您為何不笑呢?」
宮墨染淡淡道:「見得多了,便不覺得有趣了。」
南潯聽了這話,眼睛就算看不見了也因為想事情來回眨了眨,顯得俏皮極了,她忽地一笑,問道:「大人,那您到底……活了多久了啊?」
宮墨染一怔,薄唇微抿,語氣淡淡地回了倆字:「很久。」
南潯立馬追問,「很久是多久啊?」
宮墨染薄唇抿得更緊了,見小徒兒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兒,便滿足了她的願意,回道:「今年剛足三百歲。」
雖然早有準備,但親口聽到大boss說出來,南潯還是吃驚得將嘴巴張成了O型。
然後她立馬哦了一聲,笑呵呵地道:「大人還是很年輕的,我原本以為大人活了上千歲了。」
宮墨染:……
南潯問這個只是為了攻破他厚厚的心防,接下來她便順其自然地問了一句:「大人,那您到底是天上下凡的神仙,還是傳說中成了精可以化形的妖怪呢?」
宮墨染目光流轉,問她,「朵朵以為呢?」
南潯笑道:「我不知道才問大人啊,但不管大人究竟是被貶下凡的神仙,還是成了精的妖怪,我都喜歡您。」
宮墨染聽到這話,嘴角微微勾起,看向她的目光也變得愈發柔和起來。
「朵朵,本座只是個凡人。」他道。
「朵朵可聽過巫族?」
南潯的心跳忽地快了一些,她總算可以打入大boss的內心了!
她搖了搖頭,不說話,安靜地等著他的下文。
宮墨染淡淡道:「你自是沒聽過的,巫族在三百年前就死了個乾淨,如今只剩本座一人。」
南潯輕聲問,「巫族的人是不是都跟大人一樣厲害,這麼厲害怎麼全沒了呢?莫非死於什麼天災?」
宮墨染的聲音漸冷,「不是天災,是人禍。當年的大周皇帝和南雲國太祖皇屠殺了巫族上下兩萬多口人。」
南潯驀地皺緊了眉,「南雲國太祖皇……開國皇帝?」
她忽地想到什麼,驚道:「大人,那您……」
宮墨染撫弄著她的髮絲,淡淡道:「本座知道你要問什麼?本座一開始也想要直接殺掉太祖皇,奈何他氣運加身,本座便是殺了他,他也會將氣運轉給他的子子孫孫,只殺他一人,如何償還我巫族上下兩萬多口人?本座要毀了他的王朝,本座要讓整個南雲國為巫族陪葬。」
南潯聽完這話,消化了好一會兒,然後她倏地抓住了他的手,有些心疼地道:「大人,這些年您很辛苦吧?」
宮墨染怔了怔,不禁輕笑出聲,「朵朵,本座以為你會勸說本座放棄仇恨,畢竟都過去幾百年了,禍不及子孫。」
南潯道:「我沒有想那麼多,我最先想到的是大人。」
宮墨染捏了捏她的手,微微歪了歪頭,姿態也變得有些慵懶起來,他半闔起眸子,低聲道:「朵朵放心,本座無事。這三百年來,本座不曾殺害任何一個皇室子孫,南雲國的氣運是被每任國君自己一點點耗盡的,本座不過是將他們內心的貪婪和欲望激發了出來,最終做出決定的是他們。」
南潯在心裡吐槽:所以說大boss就是大boss,做壞事都這麼講究。
「……尋常夫妻。」宮墨染喃喃地重複了一句,眼裡閃過了一絲茫然的神色。
「對啊大人。」南潯聲調一揚,「您都將我吃干抹淨了,難道不打算負責任?大人,做男人可不能這麼不厚道!」
宮墨染一臉寵溺地看著她,「……本座答應你,等一切塵埃落定,本座就帶你離開這裡,然後找個地方歸隱。」
南潯這才喜笑顏開,立馬補充了一句,「大人,等咱們歸隱之後,您就不要再施用任何巫術蠱術了,我們當一對尋常夫妻,一起慢慢變老可好?其實我很想看到大人變老的樣子。」
宮墨染目光動了動,唇畔的笑意深了一些,「好,等到那個時候,本座再不用巫術蠱術,本座和朵朵一起變老。」
南潯笑著用腦袋在他小腹上蹭了蹭,高興極了。
宮墨染摸了摸她亂蹭的小腦袋,目光不著痕跡地移開,落到了桌上那小黃紙人上。
五線鎖心陣,只剩下最後一根線了。
三個月後,南雲國老國君得到消息,姚公主在東臨國暴斃,老國君龍顏大怒,眾將領紛紛請命討伐東臨。
彼時,宮墨染正在餵南潯喝粥,老國君沒讓人通知便急匆匆地闖了進來。
看到那沒羞沒臊大白天還摟在一起你儂我儂的師徒兩人,老國君火氣更大了。
「皇上請坐,稍等片刻。」宮墨染淡淡道,不緊不慢地繼續餵小徒兒喝粥。
南潯如今的聽力已經完全恢復,眼睛也能看到東西了,只是遠處看不大清楚,有點兒像深度近視。
她見是老國君來了,想從宮墨染懷裡起身,宮墨染卻按住了她。
南潯羞恥地繼續坐在他懷裡,從他懷裡奪了碗,幾大口便將那粥吃完了。
宮墨染眉頭微微蹙了一下,「慢一些喝。」
他目光微轉,落在老國君身上,淡淡道:「皇上可是為了姚公主的事情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