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燭音救下來的第一個「女巫」。
她並未立刻現身,而是隱身在暗處,靜待後續的發展。
教士驚恐萬狀地盯著火堆里毫髮無損的少女,連慈悲聖潔的表情都再難以維持。
偏偏這個時候,有個男人嚷嚷起來:「天哪!她在聖火之中沒有半分痛楚之色!」
他甚至一邊說話,一邊試探著靠近,滿是污垢的手指從火舌之中一揮而過。
灼熱的痛楚讓他心驚。
他一點也不敢表現出來:這可是神明賜福的聖潔之火,只會燒死女巫!如果自己能被燙傷?那豈不是……
胖乎乎的婦人聲音尖利:「怎麼會有人不怕火焰灼燒!」
她看著少女的眼神恐懼又厭惡:「她是個怪物!」
叫做珍妮的少女麻木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她並不知曉火焰為何不會傷害自己。
呆滯的眼珠掃向眾人,所有被她看見的人,全都驚慌地別過頭,不敢與她對視。
她忽然就感覺到莫大的悲哀。
他們說,她是女巫,所有要被送上燃燒的火架。
只有經歷了聖火的考驗,才可以證明她的清白。
可她如今,已經經歷了聖火的考驗,證明了自己的清白。
這些人……卻更加害怕她了。
悲哀過後,身體之中陡然生長出一股莫大的力量來。
她一點一點掙脫捆住自己的繩子,坐起身來。
直勾勾盯著教士:「我現在是否可以算作是,經過了聖火的考驗呢?教士閣下?」
教士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噢……噢!當然!」
他調整好表情,慈愛地看著珍妮:「我可憐的孩子,一定是魔鬼蒙蔽了可憐之人的雙眼,才讓你這樣善良的孩子被錯認成邪惡的女巫。」
他吩咐村民:「還不快去將珍妮帶下來!」
沒有人敢動。
不說,珍妮所在的地方,還燃燒著熊熊的烈火。
沒有人敢去靠近一個不被火焰灼傷的異類。
珍妮沒有理他們,自己從火堆上爬下來,人群下意識往後退。
她沒有看村裡的鄰居們,也沒有看備受尊敬的教士一眼,拖著受傷的身體,一瘸一拐地回家。
眾人默不作聲地瞧著她,許久以後,才有個人嘟囔了一句:「教士閣下都在這裡呢,她可真不禮貌……」
珍妮才不管他們怎麼議論自己,她跑回自己破舊的家,找出一塊乾淨的布,將家裡所有還算值錢的東西,一股腦包了起來。
「你想要做什麼?」一個低啞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珍妮驚慌地回頭,看清楚來人,陡然瞪大了雙眼。
她從未見過如此令人驚艷,令人震撼,令人恐懼的外貌。
一時之間,訥訥不能言語。
這樣的反應,燭音已經習慣,她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
珍妮從那種莫名的震撼之中回過神來,她小心翼翼地看著燭音,忽然醒悟過來:「是您,是您從烈火之中救了我嗎?」
她曾經虔誠的信仰神明。
直到她的父母被病痛折磨去世,直到她自己被冠以「不祥」「邪惡」的名聲。
直到她拒絕了一些不公正甚至侮辱人的要求,莫名就變成了一個邪惡的女巫,要被燒死。
她絕望地呼喚神,可沒有任何神跡來拯救她。
這個身材高大的黑裙女人,猶如來自地獄深淵的漆黑長髮和猩紅眼瞳,毫無疑問。
「您是一位女巫?」
燭音頷首:「如你所見,我是一名女巫。」
珍妮忽然就笑出聲來。
教會要她的性命,一個女巫救了自己。
「我要離開這裡。」她說。
「這裡並沒有邪惡的女巫,但他們比女巫更加可怕。」
燭音淡淡道:「可你已經證明了自己的純潔,他們以後不能再用這個罪名審判你了。」
珍妮搖頭,慘笑了一聲:「可是,只要他們想,沒有這個罪名,還會有其他的。」
何況,她想起自己坐在火堆里,那些人看著自己的眼神。
她絕不能再留在這裡。
「離開這裡,你要去哪裡呢?」
少女茫然:「我也不知道,但是……」
「唔,或許,你有興趣,成為一名女巫嗎?」
珍妮吃驚地扭過頭。
黑髮女巫朝她微笑:「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當他們指控你是一名女巫時,你最好真的是。」
珍妮輕聲重複這句話,目光越來越亮。
她曾經見過好幾個被「處決」的女巫。
那些可憐的女人,看著和普通人沒有絲毫區別,那些堆在她們身上的罪名,不存在任何實質的證據。
恰恰相反,她從未見過像燭音這種——真正的女巫——被人舉報,被人抓住,被人審判。
凡人只會敬畏她。
燭音收下了一個小跟班。
因為她意識到,「森林女巫」是一個固定存在的人物,就像遊戲內必須要有的NPC。
只要有人去往月光森林,付出代價請求,她就需要滿足他們。
她得給自己找個接班人。
也許,幾個也不多。
真正的女巫帶著她的預備女巫,又走過了許多個城鎮和村莊,回到月光森林的時候,預備女巫已經達到了整整四人。
而這段時間裡,回到卡布斯王國的尤朵拉,已經得到了國王,大臣們,甚至她的妹妹奧菲莉的信任。
除了王后依舊討厭這個繼女,所有人都認可他們的大公主殿下,是一位美麗,聰慧,能幹,絕無僅有的繼承人。
國王想要為她心愛的大公主,挑選一名合適的婚約者。
他將這個念頭告訴自己信任的王后。
王后一聽就很生氣。
因為國王說,他要將這個消息放出去,不止本國的年輕人,其他國家的王子,貴族, 勇士,同樣也可以來求娶公主。
這樣的殊榮……這樣的殊榮……
這簡直會讓尤朵拉的美名傳揚到整個大陸!
王后十分生氣地給國王灌了一碗魔藥,讓他徹底忘記了這個念頭。
收到安插在王后宮中的心腹消息的尤朵拉:「……」
也挺好。
國王只要不時不時心血來潮這麼一下,還是勉強算得上一個好父親。
恰好她現在還不想結婚,還太早了些。
她需要更多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