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偷。」
太監手裡捏著鞭子,朝裴詢身上狠狠地抽了過去。
「竟還敢狡辯,這宮裡宮外,除了你還會有誰偷雞摸狗!裴質子,你怕是忘了自己身份了!」
裴詢低著頭,不再開口,身影帶著譏誚。
他這樣的身份,不管是不是他做的,都該他承擔罪名。
「怎麼不說話了?」太監得意揚揚地朝裴詢身上吐了口吐沫。
「是不是知錯了?呵,你早點這麼聽話不就好了,省得浪費雜家的力氣!」
裴詢一言不發,跪在那宛若冬日紅梅。
臉頰與唇色因為寒氣越發的白,跟雪一樣兒。
見裴詢和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太監懶得廢話。
太監冷笑道:「你就在這跪著,等大皇子消氣了再起來,咱家可不陪你在這挨餓受凍!」
這樣的寒冬臘月,只要跪上一個時辰,這人的膝蓋怕是就要廢。
前世,裴詢確實因為這次病倒了。
治好後醒過來,膝蓋也留了隱疾,天一冷就會痛得撕心裂肺,甚至變得一瘸一拐,日後因這,差點無緣皇位。
「站住。」
太監一聽這聲音,立即點頭哈腰地道:「奴才見過昭華長公主,長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元青寧冷聲道:「你還知道自己是個奴才,可知道他是誰?」
太監不明白元青寧是什麼意思。
但也清楚元青寧向來和大皇子元啟不和,她是三皇子元潤的陣營的,此時出手幫裴詢,怕是想找大皇子的麻煩。
「青國九皇子,放在雲國的質子,他方才偷了大皇子的東西,大皇子讓奴才在這懲罰他。」
質子這兩個字,太監加重了音調。
為的就是提醒元青寧,為了個身份低下、可有可無的質子得罪大皇子真的沒必要,質子這種東西,雲國有好幾個。
再說,質子本就比他們這些奴才還不如,長公主出頭,當真沒必要。
「你們說偷了他就偷了?」
「是大皇子……」
「大皇兄向來不講理,本宮不是不清楚。」元青寧冷笑出聲,「本宮告訴你,他雖是質子,但死在我們雲國這個罪責,你們也承擔不起。」
為何為質,不過是青國想要換取兩國和平。
可若質子死了就代表雲國要開戰。
太監們都是人精,猜到了元青寧這層話,臉色瞬間煞白。
「殿下,青國本就國弱,奴才們向來都是這般對待裴質子,不是初次,您……」
元青寧臉色冷了下去,給身邊的侍女遞了個眼神。
「大膽,竟敢質疑長公主!不想活了嗎!」
太監們連連磕頭,地上的冰窟窿砸出不少血跡:「奴才知錯了,奴才知錯!」
雲國上下都知昭華長公主是先皇后所出,深受聖寵。
建立無數戰功,深受百姓愛戴,外祖家更是手握重權,就連大皇子都不敢輕易得罪,他們幾個小嘍囉怎敢挑釁!
元青寧面無表情地道:「壞雲國安寧便以細作論處,這幾個——」
「杖殺!」
她身後的侍衛瞬間上前,將諸太監拉了下去,慘叫聲瞬間席捲整個院落,給冬日裡寒冷更添幾分。
「你們先下去。」元青寧屏退眾人。
此片冰天雪地只剩下她與跪著的裴詢,兩邊則是紅梅,風雪間帶著冷香,這番景色將裴詢襯得更是冰肌玉骨。
她走到裴詢面前,仿佛他在朝她下跪。
「想活下去嗎?」
安靜無比的裴詢總算是有了反應,他抬起頭,冰霜般的眸子落在元青寧的臉上。
「為何要幫我?」
為了他這個質子得罪大皇子,不值。
元青寧從容自若地道:「看你順眼。」
裴詢深深地看了眼元青寧,又將眸子挪開。
他早看透這些皇子公主。
開心了便賞賜他,不開心便像方才大皇子一樣隨便找個由頭,拿他出氣。
「多謝長公主殿下。」裴詢恭恭敬敬地行禮。
額頭磕在雪地里,禮行得端端正正,讓人挑不出半點錯。
元青寧睥睨著他散落在雪地的烏髮,凜然道:「起來吧,莫要忘了,你不僅是質子,也是青國九皇子,不該如此卑微低賤。」
只見裴詢身體一僵,下一刻,他盯著元青寧道:「多謝殿下開解,但我有自知之明。」
元青寧不再言語。
眼神在裴詢瘦骨嶙峋的身體停留了瞬,轉身離開。
「裴詢,只有活下去,才能有機會去爭搶,你這般聰明,定然明白本宮何意。」
不知過去多久,跪在地上的裴詢才站起身。
他膝蓋發疼,初初站起,搖搖欲墜。
好在沒其他人看見他這狼狽模樣。
裴詢已看不見元青寧的身影,神色變得莫測,他不知道她為何突然找上自己。
以前兩人可從未有過交集。
元青寧回了暖烘烘的屋子,屋裡屋外,燒著上好的銀炭,與外面冰天雪地截然不同。
「殿下,您方才不該幫裴質子。」
貼身宮女南春大著膽子勸了句。
見元青寧不說話,她繼續往下道:「此時正是立儲關鍵時期,若被皇上知曉,豈不節外生枝了?」
元青寧抬眸,沒什麼溫度地瞥了眼南春。
「你跟本宮多少年了?」
南春心中一驚,立即道:「奴婢六歲進宮,到現在已經十五年了。」
「那你應該知道本宮脾性。」元青寧不留情面,「再有下次,你就調離本宮近前。」
南春大驚失色地道:「奴婢知錯,奴婢多言了!」
元青寧道:「退下,去查查這些日子三皇子在忙什麼,莫要被發現。」
南春畢恭畢敬地退下。
元青寧揉了揉太陽穴,那裡灼痛萬分,剛重生,很多事情尚未理清頭緒。
「殿下?」另一宮女南秋奉了杯暖茶。
緊接著又湊上前給元青寧按壓穴道:「殿下可是累了?似乎有些精神不濟。」
元青寧睜開眸子,目光落在火盆里的銀炭上。
「給質館送去,再送幾床厚棉被。」
質館住了不少他國皇子,但沒幾個能讓元青寧上心,元青寧突然這麼說,肯定是為了方才那位裴質子。
「是。」南秋心中瞭然,縮回按摩的手,頷首道:「奴婢這就去辦。」
屋子裡只剩下元青寧一人,外面站了不少宮女守門。
她攏了攏蓋在身上的狐裘,思緒飄遠。
……
元潤紅著眼眶,隱忍著情緒道:「你是長公主,為了雲國安危你該義不容辭,更何況我們費盡千辛萬苦才走到今日,難道你想前功盡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