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充耳不聞。
顧青寧心卻揪了起來,她心底隱約傳出不安之感。
顧昭昭不會是想冒充她的身份與容景相認吧?
不由得,她想去看容景的表情。
只見他皺著眉,用手帕擦乾淨她臉頰沾上的血沫子,接著便將她護在懷中,脫下染血的外袍。
「阿兄!」顧昭昭聲音更大了。
她不管不顧地朝床前走過來,容景卻警告地瞥了她一眼。
「你不認識我了嗎?」顧昭昭突然從袖中拿出一根木簪,簪尾上點綴著一顆明亮的珍珠,「就算你不認識我也該認識這根簪子!」
容景動作一頓,語調冷淡:「哪來的?」
顧昭昭委屈地道:「容嬸給我的。」
容景淡漠地睨著顧昭昭:「你可知欺騙本王的下場?」
「我怎麼可能騙阿兄?」
一口一個阿兄,聽得顧青寧覺得格外刺耳!
她怕容景相信顧昭昭的話!
「十二年前那個雨夜,阿兄受人迫害,我聽見動靜偷偷地跑進了你家院子,哪知道撞見了滿身是血的容嬸。」
「之後我將她藏了起來……」
容景冷冷地盯著顧昭昭,面色的情緒難得變了幾變。
「阿兄,你現在可以相信我了嗎?」顧昭昭眼瞼垂下,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
顧青寧站在邊上,身體一陣陣發冷。
「蕭紹。」容景沒回答顧昭昭的話,而是朝外面喊了聲。
「我在!」
剛才那些話,蕭紹其實都聽見了,他眼神在顧昭昭和顧青寧的臉上遊蕩了圈,最後看向容景。
「王爺有何吩咐?」
「將山匪的屍體清理乾淨,留幾個活口,還有,寺廟底下的女人都帶回京城。」
「好,我這就去安排!」
容景目光落在顧昭昭身上,往前走,竟沒看顧青寧一眼:「你跟我來。」
顧昭昭心中微喜,立即跟上。
眾人走到門口,瞧見姍姍來遲的穆神醫,他臉色帶著驚慌失措,等瞧見顧昭昭,才鬆了口氣。
蕭紹問:「穆神醫,剛才這麼大的動靜你都沒聽見?怎麼來得這麼晚?」
「昨晚沒睡好,今日睡得沉了。」穆神醫回了句,看向死掉的人,臉色微沉,「他們都是什麼人?」
「你與她常住此處,認不出他們是這裡的山匪?」蕭紹可不信穆神醫的話。
他認定穆神醫、顧昭昭和山匪勾結,藏在庵堂地皮下暗害良家女子。
穆神醫挪開目光,冷冷地追在顧昭昭身後:「不知道,我要去找我家小姐了。」
「呵。」
蕭紹冷笑一聲,眸底滿是厭惡。
之後,他又看向站在門口的顧青寧,她的身上還披著容景脫下來的大氅,只見她白嫩的指尖將大氅抓得死緊,手背的青筋顯露出來。
蕭紹微愣。
「那個,顧小姐……我肯定相信你。」
顧青寧朝蕭紹看過去,表情很淡,無波無瀾,身上自帶的溫婉氣質讓蕭紹更是替她委屈。
「方才你匕首使得乾淨利落得很,我在外面看著都覺得佩服。」
他與容景一直在外面盯著。
若有危險,會第一時間進去,沒想到顧青寧能那般臨危不亂。
「我怕死。」顧青寧吐出這三個字,月色下,將她的臉頰映襯得很是倉皇,「蕭世子,謝謝你。」
她攏緊大氅,埋頭走入漫漫夜色之中。
夜鶯鳴叫,火光已滅。
如心底深處的柔軟,又被寒冰包裹。
顧青寧找到暈過去的點翠將她叫醒,兩人在一處乾淨的廂房等到了天亮才回得京城。
而容景和顧昭昭再也沒有露面過。
馬車上,顧青寧閉著眼,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做了個夢。
夢裡的顧昭昭趾高氣揚地站在她面前,手裡挽著歷承乾的胳膊,在她頭頂,則戴著容景母親的髮簪。
難怪前世顧昭昭能那般囂張,原來有歷家和隻手遮天的容景給她撐腰。
「小姐。」點翠見顧青寧不斷地喃喃,輕手輕腳地叫醒她,緊接著又遞出一塊手帕,「你做噩夢了。」
顧青寧「嗯」了聲:「到哪了?」
「快到家了。」
顧青寧沒再睡,回到家中睡了個天昏地暗,她反反覆覆地做著噩夢,怕這輩子又重蹈覆轍被人剜心棄屍。
直到三天後,她強撐起精神坐在樹下開始部署。
「點翠,將這封信寄到邊疆。」
點翠應了聲,立即照做。
「還有,去打探下攝政王府的動向。」
「是。」
「……」
「寧姐兒。」趙氏輕喚,示意丫鬟退下,自己端著湯羹走了進來。
「母親。」
趙氏連忙道:「快坐下,別亂動。」
顧青寧應了聲:「母親怎麼來了?」
趙氏欲言又止,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沒事,母親就是來看看你,自從你那天回來,你就很不對勁,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顧青寧趴在趙氏的懷中。
趙氏給她按著太陽穴,從小到大,顧青寧受了委屈就會讓她按太陽穴。
「寧姐兒,不管發生何事,你都還有我們。」
顧青寧的聲音宛若清風,不甚在意:「我知道,衍直去哪了,這幾日怎麼沒看見他?」
「他啊,忙著準備鄉試,都在書院住著。」
是啊,過幾日就是鄉試了,到時候顧衍直會考上解元……
「我給他送點吃食和衣物過去。」顧青寧起身。
趙氏見她願意出去走動,沒有阻攔:「好,早去早回。」
剛上馬車,點翠就回來了。
她讓點翠也坐了上來,詢問道:「可打探到消息了?」
點翠臉色凝重,低著頭不肯說話。
見點翠如此,顧青寧手指一緊,有了數:「說吧。」
「顧昭昭回來了,現在就住在攝政王府,他們都說王爺對她百般呵護,別人更是尊稱她為小姐,那些拜高踩低的人更是在罵你……罵我們顧家冒充身份。」
顧青寧微微一笑:「這樣啊,挺好。」
「小姐,你不生氣嗎?明明你才是——」
顧青寧掩蓋住眸底鋒芒,神色溫和地道:「點翠,誰是那個嬌嬌兒不是靠我說,要看容景如何認定,行了,出發去書院吧。」
馬車在書院門口停下,顧青寧剛露面,就聽見身邊傳出一聲譏誚。
「喲,這不是顧青寧嗎?」舒靜宜站在書院的台階處,譏誚地道:「口口聲聲叫著攝政王阿兄,原來只是個冒牌貨,當真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