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寧在菩薩面前上了香,便帶著點翠去了事先安排好的廂房。
「顧施主,你們這幾日就住在這,旁邊的院子住著兩位貴客,最好別過去打擾。」
顧青寧笑了笑:「多謝。」
小尼姑看著顧青寧的笑容,壓下眸底的異色,打了個佛號告辭。
顧青寧從始至終都在注意著四處動態,將小尼姑的反常盡收眼底。
「看來,的確是這兒了。」
點翠正鋪著棉被,好奇道:「小姐,你在說什麼呢?」
「沒事,就是想到了一個故人。」
還不等點翠問清楚,就看見顧青寧朝外走去。
陽光正好,灑在顧青寧的身上,仿佛鍍了層金光。
「顧小姐,你怎麼在這?」門口,突然傳出一聲驚呼。
「蕭世子。」顧青寧沒覺得意外,她出城的時候就聽見蕭紹和容景也出城的消息。
而且她方才還在馬廄那邊看到了容景專用的馬車。
「真巧啊。」蕭紹擠眉弄眼,「你不會是為了容景跟來的吧?不是我說,喜歡的話就直說,別偷偷摸摸的,不像話。」
「蕭世子說笑了。」顧青寧往隔壁屋子看了眼,「阿兄在裡面?」
「嗯,你找他?」
顧青寧猶豫了下,搖頭道:「沒事。」
「那我就先進去了。」蕭紹剛布防完,有事要找容景匯報。
推開門,他先將事情簡明扼要地說完,見容景沒反應,蕭紹又湊了過去,語氣曖昧入骨。
「知道我剛才在外面看見誰了麼?」
「顧青寧!」
蕭紹意有所指地道:「也不知道她怎麼也會來,你說她會不會遭人毒手?這個庵堂可不乾淨啊。」
容景抬起眼:「她在哪?」
「你求我啊,求我就告訴你。」敢對攝政王容景說這種不要臉的話,怕是只有蕭紹了。
容景冷冷地瞥了眼蕭紹:「你父親上次與本王說,要你與陸家女聯姻,本王記得,陸家女對你一往情深,非你不嫁呢。」
「她在隔壁。」蕭紹很果斷。
容景起身往外走。
蕭紹追在他屁股後道:「聯姻之事你幫我阻攔下,陸家是將門世家,陸家女更是出了名的狂野粗暴,讓我娶她不就是在讓我去死嗎?」
「本王會考慮。」
「別考慮啊,你一定要斷了我父親的念想!」
守在門口的追雲嫌棄地翻了個白眼,對著蕭紹道:「蕭世子,不作死就不會死。」
蕭紹氣的哼道:「你懂什麼!」
追雲道:「屬下不懂,屬下只知道某人要倒霉了。」
蕭紹齜牙咧嘴地瞪了眼追雲,追雲卻看也不看他,縱身一躍上了屋頂。
「為何來這?」
隔壁屋子,容景眉若遠黛,笑盛霜雪。
「有事。」顧青寧不卑不亢地抬起眸,「阿兄又為何來這?」
容景道:「你為了顧昭昭?」
顧青寧手指一縮,說話竟失了乾脆利落:「你……你怎麼會知道?」
「她在這,本王剛見過。」
顧青寧猛地站起身:「在哪?」
「你還沒回答本王,你和顧昭昭有什麼過節。」
「生死大仇。」顧青寧索性懶得偽裝,眼裡充斥怒恨,仿佛要將眼前萬物焚燒殆盡!
夕陽透過窗欞落在兩人的肩上,皆是斑駁重重。
他伸出手,拂過她的眼睛,輕輕地湊了過去。
在她以為兩人要親到時,他停下了,風華絕代的眸子浸著幽暗:「嬌嬌兒,你不該是這般模樣。」
顧青寧心中微痛:「那我該是如何模樣?」
「天真單純,像個小太陽。」
顧青寧以為容景是在責怪她居心叵測,接近他也是目的不純,她咬了咬唇,鼻尖很酸。
她是別有目的,可——
「傻嬌嬌,阿兄沒怪你。」容景抬起手輕輕地擦過她的眼角,「是阿兄不好,沒早點找到你保護你,讓你受了欺辱。」
溫熱的眼淚划過指尖和臉頰,顧青寧有瞬間愣怔。
「好了,別哭了,你想做什麼就放手去做。」
顧青寧抿著薄唇,心底很奇怪,最終沒忍住問道:「現在阿兄是這麼說,會不會轉頭又說我是個路人?」
容景:「……」
他目光深沉,淡道:「京城眼線眾多,我身處這個位置,更是如架在火上烹烤,我不想拖你下水。」
要是其他人知道顧青寧是他的軟肋,必定會讓她處於危險地帶。
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眼前的顧青寧,是不是他的嬌嬌兒。
「我明白了。」顧青寧拭淚低頭,眸子裡帶著堅韌,和小時候她護著他時的模樣一般無二。
容景伸出手,將她拉入懷中,指尖在她萬千青絲中快速摸索。
最後,他定在一處。
「還疼嗎?」
顧青寧沉默了會道:「受傷時疼,現在過去了這麼多年早就不疼了。」
容景道:「還記得當時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明明疼得要死卻一直強撐著笑,還不許我去同你父母說。」
「你都記得?」顧青寧問。
容景目光垂下,將她推開點,與她四目相對,眸光中的情緒起起伏伏,沒了之前的冷淡從容。
「時時刻刻不敢忘。」
顧青寧語調似乎透著委屈:「那你為什麼走了不與我說?你知不知道我在你門口等了你三個月,可你一直都沒出現,我還以為你出事了。」
「抱歉,讓你擔心了。」
容景捏住她的清腕,看著上面的經絡,思緒飄遠。
十二年前,雨夜。
「景哥兒……」容母蒼白著臉,腹部染血,強行拉著他往他手心裡塞了塊玉佩。
小容景臉上滿是惶恐害怕,俊臉染著白。
「娘,你再忍忍,我這就去給你找大夫!」
容母對著他搖頭:「別……來不及了,你聽娘說,拿著這塊玉佩去京城找蕭家,就說娘死了,他們會照顧你,還有……」
「羽翼未豐之前,莫要給娘報仇。」
「娘,是誰幹的!」小容景小臉滿是淚水,他向來感情淡漠,冷靜自持,就算是對容母也很少露出情緒。
如今,他心底卻暗潮洶湧,難過傷心害怕滾滾如潮水席捲,壓迫得他喘不過氣。
容母伸出手,拂過他的臉。
她的雙手早就被血染紅,這一抹,將小容景的臉也染上了血跡,斑駁混雜眼淚,流出道道白與紅的痕跡。
「是……」
砰!
外面的門被踹開,有人在罵罵咧咧。
「趕緊去找那個小崽子,不能讓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