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人間不同,九重天的雲錦花圃種著各個時令的花。
每日卯時而開,酉時而落。
宋悅笙問路耽誤了一些時辰,去得晚了。
沒待一會兒,她便目睹了花圃眾花凋落的壯觀畫面。
她連連稱奇。
如果有手機,拍成volg上傳網絡,定會火爆全網。
「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這有什麼好讚嘆的?」洛川不以為意地呵了聲。
「在青月篁林里開著世上獨一無二的花,月光下,閃著緋色的光。每年冬日,都會引來很多流螢。那場面,但凡看過的,世上再無其他花能入眼。」
洛川說到這裡,眼神中閃過一抹得意與懷念。
「哦?」宋悅笙被勾起了興致。
洛川看著她的表情,嘴角不由得上揚。
他故意拉長了聲音,讓每一個字都充滿了誘惑:「想看你也沒機會了。宋悅笙,你就帶著遺憾挑個好日子自戕吧。」
「放心,快了。」
宋悅笙一邊說,一邊換了另一隻腳放在洛川的面前,示意他接著按摩。
如果計劃順利,等天帝明日頒下婚約的詔書,一個月後大婚,她就能完成任務,離開本世界。
只不過一個月是九重天的一個月,若在人間,還要等上三十年。
洛川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抿了抿唇,道:「你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
「按摩。」宋悅笙指了指腳踝。
洛川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卻似含霜帶雪,轉瞬即逝。
他輕哼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賭氣與不屑:「哼,不說算了,本尊也不樂意聽。」
言罷,洛川沉著臉,將宋悅笙的腳踝輕輕置於自己膝上,卻故意加重了按摩力道,仿佛要將心中的不解與不悅全報復在上面。
但她好像不知道疼,胳膊搭在亭子的欄杆上,望著凋謝的花,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怎麼走了又回來?如果要來,神印鏡是神族的禁地,你下次別從那裡來了。」
一道聲音突兀地響起。
兩人紛紛扭頭看去。
這一看,洛川的臉色更難看了,冷笑著:「君鈺,你還有臉……」
「閉嘴。」
隨著宋悅笙的聲音落下,洛川剩下的話全變成了無聲之言。
他憤憤地瞪著宋悅笙。
她是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君鈺將洛川的奇怪之處收入眼底,他看著宋悅笙:「他認識本君,我本君不認識他。我覺得你熟悉,你卻說不認識我。凡間歷劫歸來,我一直覺得少了些什麼,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過什麼?」
他隱瞞了一些事。
比如他看到她,心裡難受,還會不由自主地做一些奇怪的事。
再比如他見不到她,更焦慮難安。
他來雲錦花圃也是因為聽路過的仙子說雲翊仙君來了此處。
但整個九重天的人都知道,雲翊仙君歷劫回來後最討厭植物,尤其是竹子。
所以君鈺立刻判斷出來花圃的人是那女妖,結果真是她。
宋悅笙淡然地笑笑:「長信神君威名遠揚,誰人不識?神君不記得的事說明不重要。既然不重要,又何必逼著自己想起來?」
「無非是徒增煩惱罷了。」
宋悅笙嘆了聲。
她覺得待得夠久了,用靈術變出一個面紗戴在了自己臉上,然後收回出自己的腿。
她穿上鞋子,看向君鈺,話鋒一轉:「不過,神君既然從梵音仙君的手上救我性命。作為報答,待神君與雲翊仙君大婚,我必定送神君一份大禮。」
緊接著,宋悅笙看向洛川:「背我走吧。」
該去找嚴禮墨了。
洛川一邊從長椅上起身,一邊在心裡吐槽:懶死你得了。
然而,君鈺卻先他一步站在了宋悅笙面前。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然後,慢慢蹲下了身子,仰著頭看她。
聲音溫柔。
「你說得不對。凡間有言: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我救你一命,理應娶你才是。」
洛川覺得君鈺是在痴心妄想。
指尖微點,施法。
四周瞬間凝結起數道晶瑩剔透的冰棱,如同鋒利的劍矢,呼嘯著向君鈺疾射而去。
君鈺沒躲。
不知是因為有自信躲開,還是別的什麼。
下一瞬,冰棱入身,刺骨的寒布滿全身,他的嘴角竟然溢出了血。
洛川見狀,高興地挑眉。
喲,他法力變弱這麼多啊。
終於能殺死這個礙眼的神族了。
然而,正當他欲再施辣手之際,一道溫婉的聲音制止了他。
宋悅笙看著洛川,耐心地解釋:「住手,洛川。你殺了他,天帝不會放過我們。你現在是傘靈,天帝或許能殺得了你。」
倏而,她轉過頭來看向君鈺。
「長信神君,我是妖,你剛才所說是人族的報恩方式。我當神君是在開玩笑,神君還是儘快去治傷吧。」
其實,殺死宋知顏最快的方式是讓她直接讓君鈺動手去殺。
可他能在凡間打造地牢,就代表一次調教不夠。
最少兩次。
如果還出現第三次……
不好意思,她身邊不需要這樣的人。
雖然君鈺最後沒來得及把她怎樣,但宋悅笙心裡膈應,再加上這裡不是現世,不用考慮那麼多,能不牽扯就不牽扯。
宋悅笙往旁邊挪了挪,朝洛川招了下手:「洛川,我們走。」
「要走你自己走!」
洛川察覺到自己能動能說話,連忙化作緋煙離開了。
反正宋悅笙的命令是「走」,又沒讓他背她。
而且她竟然又阻止他殺君鈺!
難怪那個閻君說她是余情未了。
宋悅笙詫異地看著眼前突然消失的洛川。
如今的天帝設下的屏障對象里不包括魔族嗎?
宋悅笙回過神,卻見君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她面前,還背對著她蹲下。
「你做什麼?」
「你不是傷了腿,讓你的……」君鈺扭頭看著她,頓了片刻,道,「屬下背你離開嗎?」
「不,我只是懶得動。」
宋悅笙邊說邊往旁邊挪,然後起身。
剛走兩步,手腕被人攥住。
「你……你體內有我的神力,你一定認識我。既然認識,為什麼裝作不認識?」
君鈺攥著她的手腕越來越緊。
「放手。」
他的一雙眸子固執地盯著宋悅笙:「你為什麼說不認識我?」
「再說一遍,放手。」
宋悅笙眸中泛著寒光,幻化出匕首,扎進了君鈺的心口。
因為九重天的一日還沒過完,加上這次宋悅笙是狠了心,以及剛才被洛川所打的傷,不出意外,君鈺的傷口撕裂得更大了。
啪嗒啪嗒地不斷往下滴血。
君鈺絲毫不在意,他默念兩聲,只見一道法力凝成的鎖鏈連在了兩人的腕上。
「這是雙魂鎖,被捆住的雙方離不開寸步,只有施法者能解除。旁人歷情劫,記憶完整,除了我……」
「你鎖我啊。」
宋悅笙的眉眼彎彎,手中攥著的匕首卻毫不留情地在君鈺的心口攪動半圈。
君鈺悶哼一聲。
他一邊壓著喉嚨里想要溢出的血,一邊強壓心裡的恐懼。
須臾,君鈺咬著唇,若無其事地繼續說下去。
「我回來後,腦中一直有個看不清臉的影子。你是妖,常居人間,體內又有我的神力。除了你,我不知道要問誰。「
那道影子困他兩百多個日夜,每每想起,心絞難耐。
他看到她亦有同樣的感覺。
他一定要得到一個答案。
君鈺的聲音軟著,帶著他都不曾留意到的撒嬌:「你告訴我人間到底發生過什麼,我解開雙魂鎖,好不好?笙笙。」
最後兩個字落下,兩人皆是一愣。
君鈺驚訝於自己竟然不自覺地學那白貓妖喊她。
可喊出後,這兩個字又宛如灼燒的火,從心臟往四肢蔓延,帶給他一種前所未有的灼熱感。
既痛苦又甜蜜,如同烈火烹油,卻又甘之如飴。
宋悅笙愣住是因為她看到君鈺落淚了。
說個名字就哭,是該說君鈺對她用情至深,還是該說他對得起【頂級戀愛腦】這個人設,連孟婆湯都給他留個影子線索。
她煩躁得把匕首變幻成鐲子,把它戴在腕上。
心口的匕首驟然消失,血流得更多了。
宋悅笙見狀,忙用法術移來一個瓷瓶,倒出一顆丹藥。
「張嘴。」
宋悅笙見一個殺伐果斷的神君、天帝之子乖乖聽話,更煩了。
她看都沒看,胡亂地把藥塞進他嘴裡。
因為她知道甩不掉君鈺了。
她儘量用平靜的聲音說:「帶我去你住的紫宸殿,我告訴你所有事。」
真是的。
拐來拐去,又要和君鈺扯上關係。
以後的任務世界若有男主的人設是戀愛腦,她一定不和女主搶。
機緣雖好,但煩人,想甩甩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