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謀鳳台(42)

  夏侯澈走到她跟前,楊沛和紅玉立刻很識相地退了出去。

  言臻捧起他的臉,跟揉小狗似的揉他的雙頰:「怎麼,咱們陛下又被老臣欺負了?」

  夏侯澈猶豫著要不要將劉肅今天說的那些話告訴她。

  但是想到她會因此難過,甚至是為劉肅的猜忌感到心寒,他又不忍心。

  她為大晉做了這麼多事,那些因為她是女子而生出的鄙夷和惡意,實在不該拱到她跟前。

  罷了,尋個機會殺了劉肅便是。

  「沒有。」夏侯澈任由她揉自己的臉,「就是說了幾句我不愛聽的話。」

  「哦?什麼話,說來我聽聽。」

  「算了,平白污了你的耳朵。」夏侯澈顧左右而言他,「摺子批完了嗎?批完了陪我蹴鞠去。」

  「還沒有,讓楊沛尋幾個身手好的宮人陪你玩。」言臻叮囑道,「記得避著點人,你如今還在孝期,行事不可張揚。」

  「好。」

  夏侯澈走出昭陽殿,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楊沛。」

  楊沛立刻上前:「陛下。」

  「安排幾個人,殺了劉肅。」

  楊沛一怔。

  夏侯澈大步往前走去,楊沛立刻跟上,低聲勸說道:「陛下,萬萬不可!」

  夏侯澈煩躁道:「為何?」

  「朝中皆知您登基一事劉將軍功不可沒,劉將軍若是這個時候身故,流言一起,於您不利。最重要的是,軍中也會以為您卸磨殺驢,寒了將士們的心,想再收攏回來就難了。」

  夏侯澈眼神陰沉。

  他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但一想到劉肅膽敢慫恿他殺了蕭令宜,他就壓不住怒火。

  「陛下且再等等。」楊沛勸道,「待明年開春,邊境若有戰事,可將劉將軍派出去,戰場刀劍無眼,屆時設局讓他戰死沙場,您再厚葬追封他,誰也無法說什麼。」

  夏侯澈沉默許久,鬆了口:「也罷。」

  他不能心急。

  另一邊的昭陽殿。

  夏侯澈走後,言臻手裡拿著一本奏摺,卻遲遲沒有翻閱。

  「主子。」紅玉溫聲提醒道,「墨要幹了。」

  言臻回過神,放下手中的硃筆:「你差人去馬場打聽打聽,夏侯澈今天跟劉肅說了什麼。」

  紅玉領命,不出一個時辰便回來了。

  「奴婢讓人去套馬奴的話,那馬奴說,陛下今日跟劉將軍說話時,其他人都被遣開了。」

  言臻問:「所以沒人聽到他們說了什麼?」

  「是,但是陛下和劉將軍好像吵起來了。」

  言臻若有所思,夏侯澈果然有事瞞著她。

  過去這些日子,夏侯澈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知無不言。

  無論她想知道什麼,只要她問,夏侯澈必定如實相告。

  但今天他滿臉怒色地從馬場回來,她問起來,他卻目光閃躲,還故意岔開話題。

  再結合劉肅打聽她跟夏侯澈的舉動,看來劉肅不僅發現她涉政,還因為這件事跟夏侯澈吵了一架。

  言臻早有預感,劉肅知道這件事後會反對。

  這些老古板不會同意一個本該待在內宅,「三從四德」的附庸品騎到他們頭上發號施令,這對他們來說是恥辱。

  特別是像劉肅這樣手握兵權的老古板,他不僅有反對的動機,還有反對的資本。

  那麼夏侯澈在這件事中是什麼態度?

  要說他同意劉肅的觀點,他在馬場跟劉肅吵起來了。

  可他要是反對劉肅的意見,他回來後卻支支吾吾,不敢如實告知她。

  言臻往椅背上一靠,眉頭微皺,屈起手指無意識地點著桌案。

  無論夏侯澈是什麼態度,她都要提前做好相應的對策才行。

  -

  過後的幾天,夏侯澈似乎有所顧忌,不僅親力親為批了兩天摺子,便是再讓言臻代勞,也不讓她去御書房了。

  言臻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情微妙。

  那日劉肅在馬場說的話,果真影響到了夏侯澈。

  轉眼又過了半月,新年快到了,宮中忙碌起來。

  夏侯澈應言臻所請,將在江南的外家請來京中過年。

  夏侯澈的外家姓孫,族中有個舅舅於做生意一事上頗有天賦。

  夏侯澈用身份為他行了方便,他便一路將生意鋪開,如今名下好幾條生意線遍布整個大晉。

  孫家進京第二日,言臻召見了孫家老太太並一眾女眷,賞下不少好東西。

  隨同孫老太太一同入宮的還有幾位年輕貌美的族中小輩女子,孫老太太話中明里暗裡想讓言臻做主,為小輩賜婚。

  言臻也正有此意。

  她要將孫家納入麾下,就得將他們留在京城。

  賜婚是最快最有效的辦法。

  忙忙碌碌,很快到了臘月二十八,宮中設宴,請四品以上的京官攜家屬入宮宴飲。

  貴太妃操辦這些事駕輕就熟,言臻幾乎不用插手。

  到了宮宴當晚,男女分席而坐,設宴的主殿留給夏侯澈並文武百官,言臻和一眾女眷則在偏殿吃酒。

  酒過三巡,紅玉過來低聲耳語:「主子,陛下和劉將軍先後出去了。」

  言臻微微一頓。

  她這些日子讓人留意夏侯澈和劉肅的動靜。

  劉肅倒是安分了一段時間,夏侯澈平時除了上朝和會見朝臣,其他時間幾乎都黏在她身邊,和劉肅沒再單獨見過面。

  今日宮宴,劉肅果然來見夏侯澈了。

  言臻尋了個理由離席,走出偏殿後問:「他們去哪兒了?」

  「太液池。」

  宮宴設在麟德殿,旁邊就是太液池,今夜燈火通明。

  言臻往太液池方向走了一段,隔著一座假山,很快聽到假山後傳來壓低的說話聲。

  「陛下,蕭定方手下的飛騎校尉欺壓百姓,草菅人命的證據呈上多時,您為何遲遲不行動?」劉肅語氣中滿是不快。

  言臻聽得心口微微一窒。

  夏侯澈好一會兒才道:「不急,朕還沒想好該怎麼做。」

  劉肅道:「證據確鑿,您可下旨,治蕭定方一個御下不嚴之罪。」

  「嗯,知道了,年後朕便下令。」夏侯澈道,「劉愛卿,回去吃酒吧。」

  劉肅聽出他的敷衍,聲音里染了幾分怒火:「陛下,您這是要反悔,不想對付蕭家了?」

  「沒有。」夏侯澈不耐煩道,「你急什麼?蕭定方和皇后都不是等閒之輩,若是表現得太急切,讓他們發現我們的計劃,來個先下手為強,你那三十萬兵馬挨得住蕭定方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