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孟枕月沒有躲開,而是身體前傾伸出雙臂,下意識想要接住言臻。
言臻「摔」到了孟枕月懷裡,身體後仰,頭上的帷帽掉了下來。
兩個女人大眼瞪小眼。
近距離看孟枕月,言臻發現她雖然五官平平,但皮膚很好,臉上幾乎看不到毛孔。
眼睛也清亮有神,略施粉黛卻顯得賢惠溫婉,一看就是那種好脾氣好相處的老實姑娘。
短短几瞬,言臻裝作回過神來的樣子,連忙站直身體:「抱歉,你沒傷著吧?」
孟枕月搖頭:「沒有,你呢?」
「我也沒事。」言臻一臉心有餘悸,「還好你接住我,不然我要傷上加傷了。」
因為她這句話,孟枕月看向言臻的腿。
言臻順著她的視線,主動解惑道:「從車轅上摔下來,傷著骨頭了。」
孟枕月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傷筋動骨一百天,你要當心些,可不要……」
她話說到這裡,又止住了,低頭看著自己的腿。
言臻故作不解:「你也受傷了?」
孟枕月苦笑道:「娘胎里落下的毛病。」
說著,她往前走了兩步。
言臻適時露出吃驚的表情,又很快收斂,主動問:「夫人是在等人嗎?」
孟枕月點頭。
言臻道:「三樓有雅間,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隨我上去喝杯茶如何?」
孟枕月遲疑道:「你是這家金樓的……」
言臻笑了笑:「掌柜。」
兩人上到三樓包廂,有夥計沏了上好的雪山毛尖,並幾樣精緻的茶點送上來。
言臻把茶盞放到孟枕月跟前:「嘗嘗,從田州送過來的雪山毛尖,是當季的新茶。」
孟枕月端起來抿了一口,眼神微微一亮:「好茶。」
言臻有意跟孟枕月攀交情,暗暗揣測著她感興趣的話題,兩人越聊越投機,不出半個時辰,頗有相見恨晚之意。
得知言臻是從鄞州送家人來考試,以後想在京城安家,孟枕月主動提起謝昭。
「我家相公在翰林院做編撰,待你家人金榜題名,說不定能跟我相公做同僚。」
言臻笑道:「托娘子吉言,不知你相公姓甚名誰,若我家的真榜上有名,定派人到府上報喜。」
「我相公叫謝昭。」
言臻想了想,問:「是不是六年前的金科狀元?」
孟枕月點頭。
言臻恭維道:「聽說六年前的狀元郎丰神俊朗貌若潘安,京中不知多少貴女想嫁給他,娘子好福氣呀。」
孟枕月臉色卻微微一頓,笑容變得有些勉強。
她沒有要接這個話題的意思,轉而跟言臻聊起別的。
此時的二樓。
謝宛芳千挑萬選,選中了一隻金鐲子。
那隻金鐲子花紋打得實在漂亮,謝宛芳戴在手上就捨不得摘下來了。
只是鐲子要價六十八兩,超出孟枕月定的預算。
程青霜顧忌著謝宛芳先前說了重話惹孟枕月不快,不想在今天繼續做出讓她不高興的事,於是勸謝宛芳:「芳兒,這個鐲子太貴了,你選個別的。」
謝宛芳捂著鐲子:「不要,我就要這個。」
「可這個要六十八兩,那個女人說了,只給五十兩……」
「只超出十八兩,磨一磨她就鬆口了。」謝宛芳不以為然,「以前不都這樣,喊她幾聲娘,超出預算了她照樣給買,誰讓她不會生孩子,要是沒有我和哥哥,爹早就把她這只不會下蛋的母雞給休了。」
程青霜想起孟枕月那副受了委屈不敢怒更不敢言的樣子,轉念一想也是。
孟枕月比謝昭大三歲,是個跛足,還不會生孩子,自家兒子可是狀元郎!
娶了她多受委屈啊。
她多出點錢怎麼了?
想到這裡,程青霜挺直腰杆對夥計道:「這個鐲子我們要了。」
待夥計將鐲子包起來,祖孫倆折身返回,卻發現孟枕月不在,二樓只有一個丫鬟在等著。
程青霜問:「小月去哪兒了?」
丫鬟道:「金玉樓的女掌柜相邀,娘子上三樓雅間去了。」
程青霜和謝宛芳一聽孟枕月跟金玉樓的掌柜相識,兩人對視一眼,眼睛一亮。
謝宛芳連忙問:「娘跟金玉樓的掌柜是朋友?」
丫鬟平日伺候在孟枕月身邊,對這貪得無厭的祖孫倆煩得緊,一看兩人的神色就知道她們在想什麼。
她忍著不耐道:「不是,金玉樓掌柜險些摔倒,娘子扶了她一把,她才邀請娘子上三樓小坐。」
謝宛芳立刻道:「娘救了金玉樓掌柜一命啊,那他們不得給點報酬?」
丫鬟:「……」
謝宛芳說完,拉著程青霜風風火火往樓上走:「祖母,咱們上去看看。」
上到三樓,每個包廂的門都緊閉著,其中一個包廂門口一左一右站著孟枕月的另一個丫鬟,以及高管家。
謝宛芳大步往包間走來,作勢要進去。
高管家展臂攔住她:「小姐,這間包廂有人了,你們若是想看珍品首飾,可以到那邊的包廂。」
他隨手指了一個方向。
謝宛芳道:「我是來找我娘的,她在裡面。」
管家裝傻充愣:「你娘是?」
「孟娘子。」謝宛芳再次伸手要推門。
管家第二次攔住她:「小姐,裡面是我家掌柜的和她的貴客,您貿然進去,會打擾她們。」
「你家掌柜的貴客就是我娘!」謝宛芳滿腦子都是借救命之恩向金玉樓掌柜要一兩件金器,最好能討到二樓那柄玉如意,對管家的阻攔越發不耐煩起來,「讓開,我要進去!」
門外的動靜傳到包廂,言臻和孟枕月都聽見了。
孟枕月一聽到謝宛芳的聲音就皺眉,擔心她進來在言臻面前鬧笑話,她起身對言臻道:「多謝曹娘子招待,我該回去了。」
言臻從身後的柜子里取出一隻玉鐲,拉過孟枕月的手不由分說套進讓她的手腕。
孟枕月吃了一驚。
二樓的首飾就已經很貴重了,三樓的價格不言而喻,這根本就不是她能消費得起的東西。
言臻道:「我初來乍到,在京城沒什麼朋友,今日跟孟娘子一見如故,這是見面禮,以後娘子得空了,多來金樓坐坐。」
孟枕月搖頭,作勢要把玉鐲脫下來:「不可……」
言臻卻摁下她的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隨即把她的衣袖往下拉了拉,遮住鐲子,低聲道:「別讓外頭的聽見了。」
孟枕月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