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臉靈魂盜竊者③

  茉莉披散著頭髮,瞪著一雙暗沉發黃的大眼,在柳宅門口破口大罵:「柳洪澤你不是人!你這個殺千刀的,可憐我的女兒,到死你都沒管過!」

  她一邊喊著一邊哭,但是半天都沒抹出一點眼淚來,周圍為了一群窸窸窣窣的看熱鬧的,畢竟柳家是大戶,這樣的人家少不了有點兒辛秘,他們樂得看笑話。

  茉莉不在乎自己被當做笑話,她甚至有些得意,自從被從夜總會趕出來,她已經很久沒有受到過這種注目了,這讓她仿佛找回了自己輝煌的時候,於是就在柳洪澤的大門口,又跳又唱,像個瘋癲的痴人。

  柳洪澤大步走出來,一把將茉莉扯進了門裡,他的力氣很大,直接把茉莉給拽倒了,但他仍然毫不憐惜的拖著她,讓她的身子在堅硬的石階上顛簸,聽著她齜牙咧嘴的尖叫。

  長工將門合上,不耐煩的朝外面看熱鬧的揮了揮手:「都散了散了,有什麼可看的!」

  「殺人啦,柳洪澤要殺人啦!」茉莉的嗓音嘶啞,像是被戳破的悶鼓,多年的菸癮讓她早就失去了那副好嗓子。

  「茉莉你究竟要幹什麼!」柳洪澤怒不可遏,剛拉過茉莉的胳膊,她衣服上不知什麼黏糊糊髒兮兮的,蹭到他手上,噁心的很。

  「我女兒死了,你都沒養過,你要賠我錢,不然我就去你女兒的婚禮上鬧,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好過!」茉莉瞪著眼睛看著柳洪澤,雙眼中滿是貪婪的快意,她吃定了這招能制住柳洪澤,就像給她提示的那個女人說的,這場婚禮可重要了呢,柳洪澤寧可破財也不想破壞它。

  柳洪澤顫抖著手指指著地上的茉莉,憤恨道:「我怎麼惹上了你這種趕不走的東西!」

  茉莉冷冷的一笑:「你上我的時候可爽的像條狗!」

  柳洪澤是個讀書人,聽不得茉莉這種粗俗的話,一想到自己當初曾經為茉莉的容貌迷戀過,就像吞了蒼蠅一般難受。

  趕來的茉蕭正看到茉莉一臉無賴的得意的表情,她恨得牙根痒痒,這個人怎麼還沒死呢,這個人怎麼又來干預她的生活,早知道在換魂之前,真應該開了煤氣毒死她!

  「喚嬰,你別在這裡呆著,回自己房間去。」柳洪澤正欲發怒,卻一眼看到了柳喚嬰的身影,他不得不壓抑住了怒氣。

  女兒純潔善良,不諳世事,這種場面不應該被她看到,有些話,更不應該被她聽到。

  可惜他不知道,現在的柳喚嬰其實就是茉莉的女兒茉蕭,她聽這些粗俗的話太多了,她對茉莉也太熟悉了,所以她臉上非但沒有什麼驚恐的表情,還划過了一絲狠意。

  這是不經意間的自然流露,看到茉莉,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柳洪澤卻微微一怔,方才喚嬰的表情,竟是讓他覺得有些可怕。

  「喲,這就是你女兒吧,長得可真醜,我說你想不想好好結婚啊,想就讓你爸爸給我錢,我女兒可是你親妹妹呢,就因為你爸爸不給錢才餓死了!」茉莉在這兒顛倒黑白的污衊柳洪澤,更是為了給柳喚嬰心理壓力,她知道這是不諳世事的大小姐,這種人的心理最脆弱了,最容易良心不安被人利用。

  茉蕭的牙齒都在顫抖,她恨不得上去手撕了茉莉,茉莉口口聲聲用她的名義來要錢,真是連臉都不要了,茉蕭狠狠的攥緊拳頭,深深吸了一口氣來緩和自己的情緒。

  如果不是柳洪澤在這兒,她一定舉起牆角立著的鋤頭,把茉莉砸成肉泥!

  柳洪澤朝長工使了個眼色:「把小姐帶回房裡,這裡的事不要讓夫人知道。」

  長工趕緊點了點頭,猶豫的走到茉蕭身邊,支支吾吾道:「您就跟我回去吧,這裡的事兒您也插不上手。」

  茉蕭卻明白了柳洪澤的意思,柳洪澤就算再怎麼厭惡茉莉,為了不打擾她的婚事可能最終還是會給茉莉錢。

  但是柳洪澤根本就沒有她這麼了解茉莉,茉莉現如今絲毫沒有信譽可言,為了錢她什麼都能做的出來,這次讓她得逞,她一定會鍥而不捨的來要錢。

  「爸爸,你千萬不能給她錢!」茉蕭不放心的叮囑道,她希望柳洪澤跟自己一樣狠心,最後偷偷找人將茉莉做掉,一了百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別管了。」柳洪澤心煩意亂的揮揮手,他當然不會像茉蕭那麼想,女兒結婚是大喜的日子,他寧可破財免災也不能另生事端。

  茉莉衝著茉蕭的背影大喊:「你是什麼東西啊,憑什麼不給我錢!你這樣惡毒的女人老公不愛婆家不喜,早晚被人休掉!」

  茉莉有一張麻利的嘴皮子,她喋喋不休的詛咒著她認為的柳喚嬰。

  茉蕭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裡,刺破了嬌嫩的表皮。

  早晚要殺了這個女人,一定要殺了她!

  她雙眼猩紅背影僵硬的走回了後院。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柳洪澤煩躁的從兜里甩出來一沓錢,嫌棄道:「有多遠滾多遠!」

  茉莉也不在乎他看不起自己,看見了真金白銀,她雙眼發亮,趕緊從地上撿起來,劃拉到懷裡,美滋滋的去街上買大煙去了。

  五日後,溫曜梳理好自己,用這幾日給人作畫寫字,甚至是算命換來的錢置辦了幾件漂亮的裙子,其實孟芳薈長得很有韻味,柔柔軟軟的,頗有江南女子的風韻,只是她一直太窮,沒有錢打扮自己。

  溫曜買了幾個別致的發卡,將柔順的長髮掐出幾綹,隨手編了個花樣攀在腦後,然後將發卡別上去,換上城中最潮流的半身裙。

  口紅和粉撲也製備齊全了,只需要淡淡的點綴,就能脫胎換骨。

  她拎起畫板,隨意的夾了幾張紙,便撐著陽傘出門。

  老佛爺廟門口是個偌大的集市,這個世界的人相當虔誠,所以老佛爺廟的煙火興旺,無數小商販在這裡擺攤,往往剛剛祭拜過的人不願意講價,他們能多賺幾筆。

  溫曜看了看手腕上的銀表,大概現在杜舸璧已經求完了平安福,快要趕出來了。

  她輕輕放下畫板,找了個相當顯眼且空曠的地方,將板子支好,對著老佛爺廟的廟門細細描繪起來,繪畫是假,等人是真。

  杜舸璧將請來的平安福仔細放在了銀質盒子裡,然後和老佛爺廟的大師道了別,便走出了廟門,正值下午,太陽還沒有下去的意思,照的大地黃瑩瑩。

  天氣也過於炎熱了,但是杜舸璧是來請福的,佛門重地,他沒法穿的很清涼,正著急會家裡換身衣服,一抬眼,就看見了認真作畫的女子。

  她換了一身裙子,更加齊整周正,但是作畫的神情還是那麼認真,仿佛嘈雜的環境也不能影響她分毫,她輕輕的咬著唇,思索著廟宇的結構,然後小心的落筆,簌簌的畫了幾下,再抬眼對照。

  一縷青絲垂在胸前,被風吹得來回晃蕩,但顯然頭髮被她精心梳理過,所以仍然井井有條,絲毫沒有遮擋住眼睛,只是有些碎發在她白淨的臉龐上貼著,美的醉人。

  杜舸璧心中一動,又遇見了,真是巧呢。

  他想問問上次她的畫中人是誰,怎麼會那麼熟悉,那麼讓他念念不忘。

  這麼想著,他便走上前去了,唇上帶著淡笑,趁她還沒有發現的時候輕輕的敲了敲她的畫板。

  「孟小姐,你好。」杜舸璧嗓音低沉有磁性,翩翩有禮。

  溫曜驀然抬頭,佯裝錯愕的樣子,微微怔了怔,用抓著畫筆的那隻手捋了捋頭髮:「你是?」

  「杜舸璧啊。」其實他們見過寥寥幾面,但是孟芳薈顯然把他給忘了。

  他本應該介紹自己是柳喚嬰的未婚夫的,似乎這樣更貼切一點,畢竟柳喚嬰是他們共同認識的人,可惜此時此刻,他不想。

  溫曜像是恍然回憶起來,開朗的笑了笑,伸出纖細白淨的手:「你好。」

  杜舸璧看了看她的畫板,初初能看出廟宇的輪廓,顯然她才剛動筆不久,但是從她嫻熟的筆鋒來看,必定是個極其愛畫的人。

  「又在作畫?」他低聲有些愉悅的問。

  溫曜非常巧妙的掐住了字眼,挑了挑眉,頗有些意外道:「怎麼是又?」

  杜舸璧耐心的給她解釋道:「上次你在醉心公園作畫,我看到了,畫的真美。」

  溫曜有些羞澀的垂下了頭,這樣顯得她的臉更加小巧細嫩:「我沒看到你呢,不過謝謝。」

  杜舸璧盯著她,瞭然道:「是啊,你很快就走了,不過你的畫掉了。」

  「是的,可能是被風吹掉了,不知道落在哪裡。」她哀愁的說道,申請間似是有些遺憾。

  杜舸璧蹙起眉,疑惑道:「不是喚嬰將畫送還給你了麼,怎麼,她沒有送?」不該啊,喚嬰跟孟芳薈是好友,這都過去五天了,怎麼都該送回去了。

  這可是孟芳薈精心做的畫,丟了肯定是會心疼的。

  溫曜也愣了,她謹慎的搖了搖頭:「沒有啊,我這些日子都沒有見過她了。」

  杜舸璧心中一沉,他不知道柳喚嬰留著孟芳薈的畫到底有什麼用,但是如果今天沒有碰巧遇到孟芳薈,他或許還不知道這件事呢。

  「現在時間也不急,不如我等你畫完,我們一起去柳宅取吧。」杜舸璧主動提到。

  畢竟當初這幅畫是他交到柳喚嬰手裡的,他要負責到底。

  「真的麼,那是在是太麻煩你了。」溫曜驚喜道,侷促的揉了揉手心。

  杜舸璧笑笑:「沒關係,我很喜歡你的畫,不如你借我一張紙,我們一起畫吧。」

  溫曜一指地上的袋子:「紙都在那裡面,別說什麼借不借的,太見外了。」

  杜舸璧低頭取紙的瞬間,溫曜盯著他的脖頸看去,那裡有一個小巧的微紅的火焰狀標誌,和每一個世界的都一般無二。

  果然,果然那人變成了杜舸璧。

  她心中已經確定好了,這才收回目光,認真的拿起筆,繼續勾勒起來。

  杜舸璧站在她的身後,手裡拿著紙和筆,看著她作畫的背影。

  其實在他眼中,她更像是一幅畫,尤其是她的背影,莫名的熟悉,想要親近。

  杜舸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以前見孟芳薈的時候並沒有這種感覺,反倒這兩天,突然對她念念不忘起來,尤其是今天她的打扮,甚是飄逸迷人,杜舸璧覺得,自己大概很長時間都忘記不了了。

  他將畫紙攤在腿上,不由得開始描繪起孟芳薈作畫的背影。

  他心中知道這樣做是微微越矩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他控制不住自己,好像孟芳薈才是他要等的人,才是他一直想要得到的人。

  杜舸璧自小受到精英教育,畫藝自然不凡,雖然沒有堅硬的畫板支撐,他還是將孟芳薈的美態畫了個七七八八。

  有系統的小報告,溫曜自然知道杜舸璧在幹什麼,她不動聲色的配合著,讓杜舸璧把自己最美的姿態畫下來。

  溫曜輕鬆的伸了伸腰,眉目帶笑的轉回頭:「我畫完啦。」

  一回頭,自然看到了杜舸璧的畫,上面穿著裙子的女子正對著廟宇認真作畫,神情專注,側臉俊俏,長發披垂,淡雅又迷人。

  她吃驚道:「你這是畫的我?」

  杜舸璧將畫遞給她:「像麼?」

  溫曜結過畫,伸出手指小心的描摹了一番,驚嘆道:「畫的真好。」

  杜舸璧緊接著問道:「那我能請教你,那日在公園中,你畫的人是誰麼?」

  他有些緊張,不知道問什麼,好像她的回答至關重要。

  溫曜定睛看著他的眼睛,沉默了半晌,像是在思索什麼,然後她挑花眼微眯,淡淡道:「我。」

  杜舸璧頓了頓。

  其實容貌是不像的,但是一樣的桃花眼,一樣的淚痣,卻又如一個人一般。

  「那是......最真實的我。」溫曜補充道。

  杜舸璧釋然的笑了:「很好的解釋,你和她一樣美。」

  溫曜嘴角噙著一抹笑:「我們去柳宅找喚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