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喪事那天,整個魔教齊聲哀鳴,給足了排場。
姬饒站在棺材前,摸著那棺材邊兒,就只是摸著,並不言語,最後終於輕聲道,「……走好。」
那聲音輕飄飄的散在空氣里,遠了。
宋清走過來,伸手把姬饒抱進懷裡,低頭吻著他的頭髮,算是一種無聲的安慰,外面那麼多弟子,就算看見了也是低下頭,誰都不敢說什麼。
暮色四合,寂寂星河,月色朦朧的罩在天際,院裡什麼都看不清楚,只透過窗紙的燭火將一片地方照亮。
宴庭之擱下毛筆,隨手披了件外套,推開門出來。
木架上有枝葉順著爬上來,宴庭之往前走了兩步,晚上的風極冷,他的手已經一片冰涼。他看著不遠處,視線放空,不知道在看什麼。
「齋主大半夜不睡覺,在這裡看景呢還是思人呢?」
宴庭之側目,看見一襲白衣,面容風、騷的男子,不由得警惕起來,「你是何人?」
男子收了摺扇,拱了拱手,面帶笑意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慵斂。」
「你就是那採花賊?」宴庭之像是失去了興趣似的收了視線,「你來我這裡做什麼?」
慵斂笑道,「我又不是來做那事,齋主不必憂心。」
要放在平常,他根本不會給慵斂說話的機會,拔劍相向都是輕的,但近日他實在心裡難受,那麼多人在邊上他都覺得孤單的很,姬饒走了以後,他好像就沒安下過心來,是以明明可以最後利用,拿來當個大籌碼的黑鈴屍首,都僅僅是被他一個只想再見見姬饒的難耐念頭給送出去了。
他再也沒有見姬饒的理由了,或許不久後討伐魔教的時候兩人會再見,但那時候他就真真站在姬饒對立面去了。
「那你是來做什麼的?」
「我來告知齋主一聲,明日姬饒與宋清成親。」
宴庭之袖下的手指輕輕顫了一下,「你說什麼?」
「齋主明明聽的清楚,再說一遍也不會改變什麼。」
宴庭之心裡亂的很,但還是從幾乎分離崩息的理智中抓住了個尾巴,「他們都是男子,怎能成親!」
慵斂不無譏諷道,「魔教跟你們這些自詡正義之士的可不一樣。他們做事哪管世俗眼光,人活一生,不過浮游,何苦在意他人流言,自己活得肆意快活便夠了。再不濟魔教眾人也是樂意看見他們一起的。」說罷幽幽嘆了口氣,「齋主便不行,飛花齋上下哪個不需要你打點?你被這俗世牽掛太多了齋主。」
宴庭之驀然想到,他拉著姬饒去做那些善事,如今再一想,也不過是另一種束縛罷了。
姬饒喜歡的是無牽無掛,自在瀟灑,他偏要把姬饒拽下來,用一群人的感激來綁住他,讓他覺得這些感激才會使他快活,他以為的正途,不過都是他一廂情願罷了。姬饒生在魔教,骨子裡便是那樣一個人,他若喜歡姬饒,當全盤接受,而不是費盡心思去改變,去讓他走不屬於他的路,那路太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