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山頭下有一片竹林,很早之前就已經有了。裡面依山傍水,淡雅清冷,風搖翠竹,悄愴幽邃。不知何人在裡面修了一處亭子,先教主偶爾也會去看,後便命名為南榭小亭。
先教主不是個文武雙全之人,他頂多算個武夫。南榭小亭也不知是從哪個話本里照搬出來的,跟這片竹林半點不搭,但人們也都這麼叫著。
宴庭之坐在石凳上,身後是一頂金絲楠木棺材。
突然他眼睛亮了亮,扭頭看向空中。
片刻後一頂四方四角的紅帳綾羅帷幕轎子,上面繡了鳶尾花紋,綴以銀線勾邊,四角掛了流蘇,走起來有點叮噹響的清脆。抬轎子的是四個人,他們從空中踏步而來,最後穩穩落在地上。
宴庭之袖下的手猛地握緊了,他盯著那緊緊闔著的轎簾,只覺得心在砰砰的跳。
「你有何事?」
宴庭之看著說話的人,這才想起這事魔教右護法宋清。他早先見的時候,便覺得此人與魔教其他弟子不同,身上有種正氣,為人看著也溫潤,但或許是他對姬饒做的事,這個溫潤男子看著他時眼睛裡只有戒備和恨意。
「我來請罪,那晚是我急了,我母親沒有大礙……還望教主恕罪。」
「恕罪?」
轎簾突然被打開,裡面紅衣男子斜倚在轎中,看向宴庭之的視線清冷又蔑視,他還是那般驕傲,眼睛裡放不下任何人似的。只是先前看他的眼神里還有些戲謔的感情,如今只剩下冷漠了。
宴庭之知道,他的腿站不起來了。找這些人來也不是畏懼他,只是讓他們抬轎子,不想讓自己狼狽罷了。
不管變成什麼樣,他都是那個高高在上,風華絕代的魔教教主。
「宴少主好打算啊,哦不,現在該叫宴齋主了吧?」姬饒看向宴庭之身後的棺材,「別說你一句輕飄飄的道歉了,在我看來,便是整個飛花齋的人命,都不及我護法的一根髮絲重要。」
他的眼光流轉,最後重新落在宴庭之的臉上,「所以你來這裡,到底不過是為了自己良心好過些罷了。」
「不是的!我只是來,我想看看你,你的傷……」
「夠了!」姬饒臉上冰冷的恨意像是把刀子一樣把宴庭之割得遍體鱗傷,「你今日單刀匹馬來我魔教,是覺得我不會殺了你嗎?」
宴庭之抬頭認真的看著他,像是抱著最後的期冀似的,「你會嗎?」
姬饒沒說話,一手牽出多條紅絲,裹住宋清腰間的劍,直直的朝宴庭之刺去。
宴庭之沒想躲,而姬饒也沒想停。
利器破開肉體的聲音。
「我會。」姬饒說完,一把拉出劍,扔給宋清。
真疼啊。
宴庭之想。
他的感覺像是慢了半拍,那傷口是在右邊,但是他恍惚間都以為姬饒刺的是他的心臟,不然心怎麼會這麼疼?
「若是殺了你能讓黑鈴活過來,我一點猶豫都不會有。念在你曾經與我善,這次便放過你,他日再見,必取你性命。宴齋主,我說到做到。」說完便揮手落下了帳簾,好像一眼也不願多看見宴庭之似的。
「宋清,讓人把棺材抬著,我們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