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慧妃眼珠飛快的轉了起來,卻沒法說白蘇蘇沒跪這句話!她是跪了,可是她沒有跪多久就暈了啊,還是裝暈!
「皇上,她確實跪了,但是她沒有跪多久便暈了過去,今日天氣涼爽,根本就不可能中暑氣,她明明是裝暈。」
軒景帝不想在聽慧妃辯駁了,他冷下臉,站起了身道:「她是不是裝暈,會有太醫來評判,朕待會去長春宮,也會問一問皇后。」
他轉身欲走,卻又回頭看了慧妃一眼,面容微微泛冷,道:「你認為白貴人對你不敬,而你自己又是否對皇后敬了?和嘉還小,正是學禮法的時候,朕希望她身邊的人,都是懂規矩的。」
軒景帝這話一出,慧妃身子一晃,頓時像卸了一半的力氣,癱軟在地,孫嬤嬤上前去扶,面上很是擔憂:「娘娘…」
慧妃臉色煞白,她咬緊牙關,但說出的話還是瀉出了一絲顫抖:「嬤嬤,皇上他不想讓我養嘉兒了,他想將嘉兒從我身邊帶走。」
孫嬤嬤大驚失色,失聲道:「怎麼會?娘娘莫杞人憂天,您是公主殿下的生母,皇上怎麼會讓公主離開您呢?」
慧妃閉了閉眼,她沒有再說話,淚水如簾,從她的臉頰滑落,皇上雖沒明說,但是慧妃也聽出來了,害怕與恐慌從四面八方湧來,幾乎將慧妃淹沒。
她知道,公主是她的一切,她必須將公主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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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宮
皇后忐忑不安的心,在聽到皇上聖駕到了的時候,終於放到了實處。
二人是年少夫妻,其中的默契自不多言,軒景帝親手將皇后扶起,見她形容消瘦,擔憂的詢問了幾句皇后的身子。
皇后一一作答,柔婉的笑容一直掛在臉上。
她見軒景帝眉宇間隱有倦色,便道:「皇上,天色已晚,不如早些安寢吧。」
她的耳珠攸的變紅,卸下了寶石珠翠的她,不再是雍容華貴,高高在上的皇后,只是一個期盼著心上人憐惜的女子。
軒景帝眸光一動,點了點頭。
皇后親自侍奉皇上更衣,隨即二人便上了榻。
軒景帝正值壯年,龍精虎瑞,欲望正強的年紀,但是在皇后面前,卻總是無法痛快。
皇后實在太過病弱,軒景帝都怕自己稍一放縱,皇后都會大病一場。
一場帶著克制的情事芳歇,軒景帝闔目睡了過去,皇后身子雖是疲乏的,但是心裡卻隱隱有著激動。
她喝那藥已經不短時間了,今日她又侍了寢,那就意味著她有喜的概率很大。
只是,那藥不僅需要雲雨前喝,之後…也要喝上一碗。
軒景帝睡得並不實,皇后下榻的動靜被他察覺。
看著外面影影綽綽的身影,軒景帝挑開帷幔,慢慢坐了起來。
皇后喝了一口溫水,壓了壓口中的苦澀,隨即便揮退了張嬤嬤。
她轉身欲上榻,誰知卻看到軒景帝坐起來的身影。
她心裡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柔聲問:「皇上怎麼還不休息?是妾吵醒您了麼?」
殿內其實一片黑暗,隱約有從外面投來的月光。
軒景帝看皇后的骨肉消瘦,身上的寢衣看著都極為寬大。
他心裡一嘆,道:「無事,朕有些口渴,你給朕倒杯水來。」
皇后其實一直提著心,生怕軒景帝問起隻言片語。
無他,只因軒景帝根本就不想讓她喝這些亂七八糟的藥。
她調理身子已經不是秘密,也持續很長時間了。
一開始的時候,只要不傷害身子,皇上也是贊同的,但是後來,因為她身子越來越弱,時常纏綿病榻,皇上就已經勒令,讓她好好保養,不要一心求子。
可是皇后倔啊,皇上如此待她,她又怎能辜負,她想給他生個嫡子啊!
為何慧妃就能生,她卻不能。因為她天生體弱麼?
每當這個時候,她都無比的痛恨這副身子,這也讓她愈發的有了執念,只要能生下皇子,就算立刻要了她的命,她都願意。
軒景帝喝完茶,兩人便又躺下了,相顧無言,兩人離得不遠,但其中總有一道窄窄的縫。
皇后攢緊手心,想開口說些什麼,皇上沒問,她心裡卻沒有好受到哪裡去。
她想說一說這幾年她是如何過來的,她喝了多少藥,受了多少罪,只因為想生個孩子。
但是因為她的無能,宮中至今沒有嫡子,她連個喜信兒都沒有,這些話,她又好像說不出口了。
她無能啊!
軒景帝闔上雙目,靜靜的體會這種無力,他是帝王,坐擁四海,卻沒有一個能承繼大業的皇子。
這是悲哀的,但軒景帝極為要強,他一直信奉的是,只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便可以得到一切。
比如他的皇位,但是如何有一個皇子,他卻如此的無能為力。
皇后喝藥的舉動勾起了軒景帝內心的挫敗與無力,這也是他不喜歡來長春宮的原因,皇后很好,她溫柔,端莊,識大體,能把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
但是,皇后無法分擔他的痛苦,而且還會將這個傷疤一次又一次的揭開。
朝堂里的大臣已經蠢蠢欲動,紛紛上書讓他找一個宗室子立為太子。
宗室子,呵,他繼承皇位的道路並沒有那麼容易,他不甘心,將自己的江山拱手讓人。
孩子,一定會有,宮中那麼多妃子,一定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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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皇上要上朝,皇后親自服侍皇上更衣,其間狀似不經意的說了慧妃和白蘇蘇這宗官司。
她未多說慧妃的跋扈,只道白蘇蘇暈倒的時候多麼可憐:「那小臉兒白的,真是毫無血色,白貴人她們初初入宮,年紀也小呢,慧妃妹妹也是太上綱上線了。」
軒景帝腦子裡不禁想像起白蘇蘇暈倒時的模樣,但是很快又被她古靈精怪的樣子替代。
他雖斥了慧妃,但是在他心裡,白蘇蘇也並非絲毫沒有錯處,一丁點委屈都受不了,未免也太嬌氣了。
他冷哼了一聲,面上不辯喜怒,說了一句:「那是她太過嬌氣!」
皇后給軒景帝整理玉帶的手指一頓,馬上又不動聲色的附和了起來。
軒景帝再未多說,穿好朝服,便去上朝了。
軒景帝的表現讓她摸不清對白蘇蘇的態度。
但身體的疲累已經讓她撐不住再想了,她身子一晃,張嬤嬤忙上前扶住,擔憂道:「娘娘,您睡得晚,起的又這般早,身子經受不住,再上榻休息一會兒吧。」
皇后向來知禮,就算身子不適,也會起身伺候皇上洗漱更衣,從未有一次斷過。
她捏了捏額頭,搭上張嬤嬤的手,由她扶著回了床榻上休息。
軒景帝到底對白蘇蘇如何,只要看他今日會不會去啟祥殿就可以了。
她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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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春昨日根本就沒睡好,雖說皇上最後去了萬春宮,但是他可是先在昭陽宮待了好久!
其間慧妃會如何誹謗詆毀自家主子,她都不敢想。
她從白蘇蘇一進宮就開始伺候,是跟白蘇蘇過過苦日子的——就是一開始沒有侍寢無人問津的日子。
現在好不容易主子在皇上面前露了臉,得了一些恩寵,只要想到主子會失寵,南春心裡就慌的不得了。
畢竟主子的對手可是慧妃!
那個生了唯一公主的慧妃,那個盛寵不衰的慧妃!
她看著自家不知愁的主子,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白蘇蘇此刻正美美的坐在貴妃榻上染指甲,下午的時候她讓曼夏去御花園摘了一些鳳仙花,搗出了汁液,加上明礬,浸染在指甲上,又用白棉布細細的包上。
如此浸染了一下午,正是驗證成果的時候了。
等曼夏將白布一個個揭開,白蘇蘇翹起手指,垂頭觀賞一下染後的成品,自覺還是不錯的。
雖然比不上現代的各種美甲,但是也是粉盈盈像桃花瓣似的,加上她的手本就玉指纖纖,雪白細嫩,現下染了指甲,便更讓人移不開眼了。
白蘇蘇將手伸到南春面前,笑著問:「南春,你看我染的指甲好不好看?」
南春看了一眼,隨即點了點頭,道:「好看。」
這般不留心的誇讚讓白蘇蘇噗嗤一笑,道:「你這般不開心作甚,別擔心了,就算你主子我失寵了,也會護著你們,不讓你們不好過的。」
姑且不說南春的反應如何。
啟祥殿外的王福海聽到白蘇蘇這驚世駭俗的言論,可算是被嚇住了。
他偷偷覷了眼軒景帝的臉色,果然已經黑的不能再黑了。
軒景帝今日忙了一天的公務,晚上看著綠頭牌,卻提不起寵幸誰的興趣。
出來走走透透氣,誰知腦子裡一直迴蕩著皇后說的:「小臉兒白的」這句話。
步子不知不覺就邁到了啟祥殿門口。
王福海看著皇上一言不發的來了啟祥殿,人都要傻了。
既然惦記著白貴人,剛才翻綠頭牌的時候翻了不就行了?
何必大晚上的突然造訪,惹得門口看門的小太監都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啟祥殿的小慶子,他晃眼看到一片明黃衣衫,人瞬間就機靈了,撲通一下跪到地上,剛想出聲行禮。
就看見皇上擺了擺手,顯然是不想驚動房裡人,小慶子到嘴邊的話就被迫咽下去了,把他給噎的呀。
王福海看小慶子及時收住了嘴,暗暗點了點頭,心道是個機靈的,也省的他上前捂嘴了。
軒景帝帶王福海到了屋子門口,軒景帝卻又停了下來。
王福海看屋子裡亮堂堂的,顯然白貴人是沒睡的。
他看了眼皇上俊美的側臉,心裡又升騰起一個荒謬的想法,難不成皇上是想聽牆角?
哎呦,他英明神武不苟言笑矜貴冷漠的皇上,何時幹過聽牆角這般鬼鬼祟祟的事呀!
軒景帝其實不是有意要聽白蘇蘇講話的,只是他本意想冷一冷白蘇蘇,卻又不由自主的來了啟祥殿。
這種稍顯失控的感覺,讓軒景帝遲疑了腳步。
只不過,他剛剛聽到了什麼?
這個女人竟然大咧咧的說她失寵後會如何,她說的如此容易,還笑嘻嘻的,讓軒景帝覺得,自己在她心裡根本就沒有那麼重要?
軒景帝心底沒由來的冒出一股子火氣來,他直接推門,大踏步進了啟祥殿。
眾人不意皇上會來,看到那道明黃身影已然是嚇傻了,均慌慌張張的行禮。
白蘇蘇還坐在美人榻上,她也不知道皇上怎麼會突然出現啊喂。
不過她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翠眉一彎,亮如星子的眼眸滿是盈盈的笑意,她清甜軟糯的聲音響起:「皇上,您怎麼來了?」
那笑容那般甜蜜純粹,仿佛暗室里開出的一朵花,讓軒景帝本來將發的怒氣生生的停在了喉間。
他的面色不好,殿裡的人都能看出來,白蘇蘇嘴角的笑也收了,大眼睛咕嚕咕嚕的轉,仿佛在想自己是如何惹到皇上了。
軒景帝見白蘇蘇從美人榻上下來,她行動遲緩,但是由於軒景帝的眼神一直落在白蘇蘇的臉上,所以一開始的時候也未注意。
白蘇蘇的表情是那樣生動,一開始她是純粹的喜悅,然後是一點忐忑,現在她咬著唇,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眼眸里的是一點倔強和不屈。
軒景帝坐在美人榻上,看白蘇蘇不斷變換的表情,心裡的怒火又被澆滅了一點。
比起慧妃那樣表里不一的,他確實更喜歡白蘇蘇這樣不會掩飾的。
雖然有時候口無遮攔的讓人生氣!但是也可以說是真性情吧。
不過真性情雖好,但她身處的是皇宮,規矩也不能破了。
他不疾不徐道:「昨日,你和慧妃起了衝突?」
白蘇蘇垂下眼睫,心道狗皇帝果然開始問罪了,什麼英明神武的皇帝,都是耳根子軟只會聽別人歪曲事實的蠢蛋。
她不卑不亢的直直跪下:「臣妾冒犯了慧妃娘娘,請皇上責罰。」
她這般直挺挺的跪下,給軒景帝都唬住了,軒景帝眉頭一擰,道:「你還有理了?」
白蘇蘇泫然欲泣,杏眼水汪汪的:「反正皇上已經先入為主,也不會聽臣妾的辯解,皇上要罰就罰好了!」
這般蠻橫潑辣的樣子,將軒景帝氣的太陽穴突突的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