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沉。」
「星沉。」
星沉感覺自己浮沉在一大片溫暖的湖水裡。
耳邊呼喊他的清冷音色,聽起來十分溫柔,隔著遠遠的距離有些不太真切。
身上的力氣像是被強行抽走了,星沉甚至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
他好像變成了一條在水裡的魚,也或者就是水本身,與身底下流淌而過的水波不分彼此。
好累啊,星沉自顧自地想,真想這樣一直躺下去。
「星沉。」
「星沉。」
呼喊他的聲音近了一點,更清晰了一些。
星沉終於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存在,儘管還是軟綿綿的,但是終於不是魚了,也不是水。
他也不在水裡。
在他現在應該叫「手腕」的地方,有什麼東西戴在上面,此刻正散發出滾燙的熱量。
這感覺就好像自己原來的身體是沒有形狀的,然後在那熱量的塑造之下,慢慢慢慢的整個身體有了一個「人」的模樣。
「星沉。」
那聲音似乎到了他的耳邊,此刻就近在眼前。
「星沉乖,睜開眼睛。」
睜開眼睛嗎?
星沉甚至思考了一下眼睛的位置在哪,就好像他還不熟悉自己的這一具身體。
哦,睜開眼睛,好吧。
那個清冷溫柔的嗓音終於停下來了。
星沉睜開眼睛,面前是一個巨大的昏暗空間,四周看不到盡頭。
空間裡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一片,只有他自己漂浮在那裡。
像一朵雲一樣。
星沉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捕捉不到。
剛剛是誰在喊?我為什麼在這裡?
還有,我是誰?
「師尊。」他下意識喊出了聲,甚至一時間自己都意識不到這兩個字代表的意思。
然而隨著他喊出聲,眼前昏暗的空間突然像裂開了一道縫隙。
外面的光線有些刺眼,星沉抬手擋住眼睛,從手指縫間朝前看去。
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腕上戴著一個青石手鍊,底下吊著一個琉璃墜。
墜子裡好像燃起了大火,燒成了一個蓮花的形狀,紅色的火光印在他的臉上,炙熱的溫度從手腕一直傳到他整個身上。
前面那個縫隙開的越來越大,外面大片的光亮湧進來,照亮了他身處的灰暗空間。
「星沉,走出來。」那個聲音又開始在光亮處呼喚他。
星沉試著從漂浮的半空落到地上,然後用兩隻腳交換著向前走路,朝明亮的光線處走去。
他看不到外面有什麼,但是腳下的步子卻越走越快,幾乎又要飄起來。
「師尊。」他在心中歡呼雀躍地喊。
星沉的身體完全沒入光亮,那一瞬間所有的記憶回流。
他猛地再次睜開了眼睛。
此刻身處每次小世界脫離後都會到達的空間。
星沉恍惚間轉過頭向後看去,仿佛他的身後,真的是那個灰濛濛的讓他漂浮在裡面無比放鬆的地方。
那是……他在師尊眼睛裡化形的時候嗎?
他化形過後,失去了之前所有的記憶,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記起過一星半點。
怎麼會突然做這個夢呢?
「師尊。」
「師尊!」
星沉看了一圈,玹落的身形並沒有出現,他趕緊朝自己手腕看去。
離追還好好的戴在他手上。
雖然裡面的離火,不像剛剛短暫的夢境裡燒的那麼厲害,但是六朵蓮瓣上的離火都重新燃起來了。
花瓣煥發著明亮的生機。
「大黃,沒有小世界了對嗎?」
大黃出現在他面前,竟然還是那一副百獸之王威風凜凜的樣子。
【是的大人,與離追對應的小世界已經結束了。】
星沉一看它這樣子,就知道這傢伙又假公濟私了,看來上個小世界裡面得到的皮膚,它是能夠永久保存的。
能看得出來它對自己這副模樣很滿意。
小貓咪一天天看著傻乎乎的,背後都是心眼子。
「那我師尊人呢?」星沉急問。
難道不應該是所有的小世界一結束,玹落就立即出現在這裡嗎?
他正說著話,琉璃墜裡面的火苗,突然像夢裡那樣劇烈的燃燒起來。
星沉突然心有所感,猛地抬頭朝頭頂看去,就像剛剛夢境裡一樣,頭頂的天空裂開了一道縫隙。
狂風從縫隙吹拂而來,到了他邊上卻又溫柔的像是輕輕的撫摸。
「玹落。」
大黃坐在他身旁,被狂風吹亂了身上的黃毛,喜滋滋地抬頭看著天空。
【大人別急,主神大人已經來接你了。】
眼前巨大的空間,像是斑駁的牆面一點點剝落。
牆面的遮擋落盡時,星沉一轉頭,看到自己已經置身在一處峽谷里。
身旁溪水聲潺潺,清脆悅耳,山間一聲鳥鳴穿雲而過,鼻尖是淡淡的青草花香。
星沉抬頭望去,高聳入雲的山峰矗立在眼前,山間雲霧繚繞。沿著山壁,有一條長長的石階蜿蜒而上,沒入雲霧間。
長長的天階上走來的人,一身冰綃白衣,衣袂飄飄。
星沉腿軟的走不動路,幾乎就像是新生的嬰兒一樣,雙腿快要支撐不住自身的重量。
「......」
他站在那裡,呆呆地看著朝自己走來的人,眼淚不受控制地噼里啪啦往下掉。
連口中醞釀許久的那一聲「師尊」,這個時候都喊不出來。
像一個傻傻的小啞巴。
對星沉來說,看到玹落本人和看到小世界裡面的分身,不論是視覺和情感的衝擊都是不一樣的。
他現在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對著這張臉撒嬌放肆。
明明他們什麼都做了,明明他們最親密無間,明明他們彼此那麼相愛。
可是星沉看到玹落本體明淨無瑕的模樣,還是會覺得自己的觸碰幾乎是玷污了他。
師尊,師尊......
玹落的腳步緩緩停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