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珞太久太久沒有聽到人對他出言不遜了,還挺新鮮。
果然,人在高高的位置上太久了,能聽到的,能感受到的,就全都剩下了善意。
只有站在泥濘里,才能看到真實的人性。
他之前就聽說這一屆裡面出了一個天賦極高的劍修,浩然長老極為看重,幾次修書送到青雲峰,想讓他親自提點一下。
現在這一個個泥沙滿臉蓬頭垢面的,他還真沒看出來哪位更特別一點。
只能看到醜人多作怪。
玄珞朝魏燦陽看了一眼,目光垂下又看了一眼他的劍。
「你這是要拔劍對著自己同門的師兄,浩然長老就是這麼教你的?」
「呵,他一個空瓶子,也配讓我喊師兄。」
玄珞輕輕笑了一聲,「你還真是不配當他師弟。」
魏燦陽手腕一震,「你不讓開是吧?那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既然喜歡舉劍,那就一直舉著吧。」
玄珞涼涼地說完,手指一翻掌心出來一張符紙,他把那符紙往魏燦陽身上一扔,那符紙立刻就跟有生命一樣,到了魏燦陽身上後,迅速地隱沒消失不見了。
魏燦陽正要舉著長劍下劈,突然就以這樣的姿勢定住了。
他拼命的動了動,發現身體紋絲不動。
再動了動,發現還是動不了,立刻驚恐的大叫:「你對我做了什麼?師兄救我,師兄救我!!!」
向溫山看到這邊情況,眉頭皺了皺,慢慢地走過來,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
「喊什麼,平時課業不好好學,遇到事情就只會喊。不過是個定身符而已,看把你嚇成什麼樣子。」
玄珞朝他看過去,明白了這位大概就是浩然長老那個得意門生。
星沉在後面輕輕的握住了玄珞的手腕,玄珞感受到他的手溫,驚喜的低頭去看。
這時星沉湊到他耳邊小聲的說:「師兄,向溫山這個人很要臉。他要是直接對我們出手,你就嘲諷他以強凌弱,長老們都在水幕里盯著他的動向,現在肯定在看著這裡,他不好意思把事情鬧大的。」
玄珞給他一個眼神示意知道了,讓星沉放心。
向溫山輕蔑地朝玄珞看了一眼,覺得他的小把戲也就只能嚇嚇魏燦陽這樣的學渣,還好意思在他這裡賣弄。
「在溫山師兄面前賣弄符篆,你是找錯人了。」顏芊芊走過來,傲氣地開口道。
「可不是嘛,溫山師兄不僅是近年來宗門裡最好的劍修,而且門門功課優秀。特別是他的符篆課程,次次都是第一。幾位長老都誇他不僅靈力高深,而且聰明認真,是多年難遇的天才呢!」顏芊芊身後,另一個弟子接著說道。
隨後又有另一人嗤笑一聲,「他好像連溫山師兄都不認識,都不知道這人是從哪個犄角旮瘩里冒出來的。」
到這時候才有人想起來問玄珞的師門,「你是哪位長老門下弟子?」
玄珞勾著唇,笑容溫潤可親,但是嘴裡說出的話卻是:「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對方被噎了一下,隨即不屑地表示:「不告訴就不告訴,跟誰想聽似的。」
「無名小卒還想來碰瓷溫山師兄,臉可真大。」
「溫山師兄,讓他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符篆,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學個三腳貓功夫就出來賣弄!」
「哼,丟人兩個字以後就應該烙在他臉上!」
浩然長老門下的弟子們,全都在捧著向溫山的臭腳,一陣恭維過後,回來繼續踩玄珞。
宗門中其他弟子站在邊上,一個個事不關己的看著這邊,不願意惹火上身。
魏燦陽被向溫山罵了過後,不敢大聲的亂喊亂叫了,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用眼神求救。
向溫山在他面前站定,擺出一副師長的樣子,「以後還敢不認真聽課嗎?」
「不敢了不敢了,師兄救我,我以後什麼都聽師兄的,一定好好上課。」
向溫山這才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抬手隨隨便便在他身上畫了一個符。
畫完後,符文憑空懸立,向溫山抬手一揚,符文就沒入了魏燦陽的身體。
他連看都沒看魏燦陽一眼,就轉過身說道:「把劍收起來,長老們都在看著呢,回去等著挨罵吧。」
哪知道身後魏燦陽突然結結巴巴的說:「師師師兄,我我我我還是動不了啊!」
這話一出,周圍一片譁然。
誰都不相信向溫山會解不了一個無名小卒的符咒。
連向溫山都猛地轉過身,看向魏燦陽,試圖看出是他在故意胡鬧。
魏燦陽都快哭了,「師兄,真的,我真的動不了,我沒說假話!」
向溫山臉色冷了下來。
顏芊芊眼珠一轉:「難道是師兄記錯了符號?」
此話一出,立即就有人在後面找補道:「肯定是了,外面的沙塵暴這麼大,沙子刮的人頭疼。我到現在腦袋還是暈的,經歷這樣的事情,師兄把符咒記錯了也是正常。」
「不錯,我現在也有點頭疼。」另一人也扶著腦袋說道。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說的信誓旦旦,演的越來越真。
連向溫山都開始覺得自己腦袋也是暈眩的,剛剛好像真的是哪一筆畫錯了。
他越這麼想,就越覺得的確是有一筆畫錯了。
「師兄,我爹經常說,符篆畫錯了從來都不是壞事。唯有知錯才能印象深刻,印象深刻後,才能再不犯錯。」顏芊芊溫柔地看著他,目光鼓勵。
「小師妹說得對!」其他人紛紛附和。
向溫山在眾人的鼓勵下,重新抬起手,這次再不像之前漫不經心的樣子,而是認認真真的一筆一畫的把解咒符畫全了。
畫完後又檢查了一遍,確定無誤後,才把符篆推向了魏燦陽的身上。
他心裡到底忐忑,畢竟從前這些簡單的符篆他從來沒有畫錯過,心中隱隱約約有一個不敢深想的念頭,也許他剛剛根本沒有畫錯。
很快,他的擔憂成真了。
符篆的光芒沒入魏燦陽身上,眾人屏息凝神,好一會兒,魏燦陽還是一動不動。
魏燦陽「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師兄,怎麼回事啊,還是不行啊!師兄,怎麼辦啊?!」
「別哭了!」向溫山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轉頭目光逼向玄珞,「說,你到底是誰?」
別說他了,連星沉都在震驚。
符篆這個東西,記住了正確的畫法後,誰都可以畫。
然而每個人畫出的效果又是大不一樣的,靈力高的人畫出來有強大的效應,靈力低的人效果就要差很多。
而解咒符也一樣,誰都可以學著畫,但是如果靈力低微,就算成功畫出來了也解不了高人布下的符咒。
如果向溫山解不了這個符咒,那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就是畫符的人比他的靈力要高得多。
星沉在玄珞身後靜靜地看著他,目光有些茫然。
所以,傅鈞真的只是像他說的那樣,是月慈長老的一個靈力低微的小弟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