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辭清楚的看到,在他提起夏侯璟三個字時,嬰淺的臉上有那麼一瞬間,只剩一片空白。
和所有時候都不一樣。
既不是嬉笑怒罵,也沒有撒嬌賣乖。
她像是成了一具失去靈魂的傀儡。
脫離了此時此地,回到了屬於夏侯璟的記憶當中。
這是顧辭,從來沒有看到過的嬰淺。
卻真實的不像話。
「他啊...」嬰淺咧了咧嘴,提起被子擋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漆黑的眼,定定望著顧辭,「是我一個表弟。」
她像是在笑著的。
又好像帶了點疑惑在眸中。
話才剛一落,不等顧辭再次開口,就又問:
「你怎麼..知道夏侯璟?」
「嬰淺,你喝醉了。」顧辭勾起唇角,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夏侯這個姓氏很少見,你和你表弟,關係很好嗎?」
「好?」
嬰淺眨了眨眼,一朵乾枯的桔梗花突然浮在眼前。
記憶上涌,那身穿龍袍的少年笑著喚她:
「皇姐。」
「不好。」
她抬起頭,隔著夏侯璟虛幻的影子,對顧辭笑道:
「我特別討厭他。」
藏在被子下的手掌,緊緊捏成了拳頭。
指甲在印在掌心,留下了五道暗紅的刻痕。
嬰淺卻依然在笑。
「是嗎?」顧辭像是信了似的,幫她理好額前的碎發,「我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好。」
她的目光追在顧辭身後。
直到房門被關合,最後一絲陽光被擋在門外。
嬰淺唇角的笑意,終於緩緩淡了下去。
「系統。」
【在...】
「我什麼時候...」嬰淺抬起手臂,擋在了眼前,遮住了眼底的情緒,輕聲問:「提起他了?」
【今天早上,宿主睡著了,所以...】
居然是早上。
沒想到,醉的是顧辭,但最後倒霉的,竟然還是她。
「夏侯璟啊...」
嬰淺嘆了口氣,緩緩翻了個身。
「你還真是,都到了現在,還能給我惹麻煩。」
她沒辦法否認。
在上一個世界的時間,實在是太長。
很多習慣,不是說忘就能輕易忘掉的。
早已篆刻了骨血當中。
嬰淺嘆了口氣。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也只能繼續敷衍著顧辭了。
至於他信不信...
反正在這個世界,是沒有夏侯璟這個人的。
她乾脆破罐子破摔,真就閉上眼睛,繼續睡了過去。
嬰淺並不知道。
一門之隔。
顧辭就站在門前。
將她所有的呢喃囈語,都聽在了耳中。
他沉默許久,微垂著頭,眼底儘是晦暗不明的光。
嬰淺這回籠覺睡到了晚上。
躺的頭要昏了。
全身上下,沒有一個部件是舒坦的。
腿更是軟的厲害。
才敢沾地,就「噗通」一聲,絆在了地上。
嬰淺正迷糊著,顧辭推門而出。
「嬰淺?」
「啊?」她抬起頭,頂著一頭亂糟糟的發,茫然道:「顧辭,我站不起來了。」
她才剛醒。
身上只胡亂穿了一件顧辭的襯衫。
又松又垮。
紐扣也是隨意系的。
一雙細白的長腿,就這麼暴露在外,沾了點點的青紅淤痕,更顯旖旎。
嬰淺昂著頭,神情仍是有些茫然,她髮絲凌亂,幾縷卷進了領口,落入更深處,直看的顧辭眼神越發幽暗了幾分。
他早知道的。
這家裡住著的,是個妖精。
一舉一動,都是勾著人的心肝。
嬰淺揉了揉眼,對著顧辭張開了雙臂。
「抱。」
她睡了太久,嗓音有些沙啞。
尾音被刻意拖的長,撒嬌似的,又甜又膩。
顧辭回過神來,白玉一樣的面頰,也泛起了一抹紅。
他忙俯身抱起了嬰淺。
懷中的人輕飄飄的,像是沒多少重量。
她太瘦了。
嬰淺歪著頭,尋了個舒服的角度,環抱住了顧辭的脖頸,迷迷糊糊地道:
「幾點了?我還沒吃飯,好餓哦。」
「八點多了。」
「這麼晚了啊?」
她驀然瞪大眼睛,伸長脖子去看了眼天色,見外面一片漆黑,忍不住哀嚎一聲,抱怨道:
「本來還想去找余情吃炸雞呢。」
「我已經買了。」
「可是...」
嬰淺晃蕩著小腿,紅唇微微噘起,一臉都是不開心。
顧辭將她放在餐桌前,瞥了眼沙發,耳垂更紅了幾分。
他到底年紀輕,臉皮也薄。
不像嬰淺,想著反應都已經發生了。
還彆扭個什麼。
抓緊跑路才是正道。
顧辭去拿了炸雞,遞到嬰淺面前,看她吃了滿嘴的醬汁,又輕笑著拿了紙巾幫忙擦。
嬰淺吃的兩腮微鼓,只顧著炸雞,也不去理他。
「余情今天過來了。」
「呢?」嬰淺丟掉骨頭,隨便拿了一塊塞給顧辭,含糊不清地問:「是我忘記告訴他了,我明天給他打電話吧,對了,我手機呢?」
顧辭眸光閃動,避開了嬰淺的視線,淡淡道:
「不知道。」
「我草,不能是丟了吧?」
連炸雞都顧不上了。
嬰淺跑到沙發邊找了一圈,又用顧辭的手機撥通了電話。
卻是一無所獲。
「完了。」她癱坐在沙發里,回眸去看顧辭,可憐巴巴地道:「喝酒誤事啊顧辭,我可能昨天把手機弄丟了。」
「沒關係,有我在這。」顧辭走到了她身邊,遞了杯溫水過來,聲音越發柔了,「如果要聯繫誰,我可以幫你。」
「也是,我們一直在一起呢。」
嬰淺也沒想太多,想著都知道她和顧辭住在一起,聯繫不上她,自然就會找到顧辭了。
顧辭端著空杯走進廚房,清洗乾淨,放回到了櫥櫃裡。臨離開前,他瞥了眼垃圾桶,在那裡面,正靜靜躺著一部被屏幕碎裂的手機。
正是嬰淺的那一部。
嬰淺對此,是毫無所知。
她吃完了炸雞,忽然想起了一件頗為重要的事兒。
顧辭的好感度還沒刷滿。
但是已經高考完了。
要是拖延下去,她只能真跟著顧辭一起上大學。
嬰淺距離十八歲的生日,還有四個月的時間。
而父母的遺產,則是需要四個月之後,才能被她徹底支配。
學費可等不到那個時候交。
她那好姑姑,巴不得嬰淺淪落街頭,可絕不會有這個好心思,幫她交學費的。
嬰淺頗為無奈的嘆了口氣。
這都是什麼事兒?
像是一個晚上的時間,一切都超出了控制。
亂子一天比一天多。
都要收不住了。
「系統,有票子伐?」
【宿主要兌換...】
「當我沒說吧。」
嬰淺就是腦子秀逗了,也不會去做用辛辛苦苦存下的積分,去換錢花。
但現在,是真到了缺錢的時候。
又不能去問顧辭。
她摸著下巴琢磨了一會兒,忽然歪過頭,對著顧辭笑了笑,道:
「顧辭,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你不要太想我哦。」
「離開?」
顧辭指尖一顫,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戾氣,但又很快被掩了下去。
他抬了眼,輕聲問:
「要去哪兒?」
分明是熟悉的神情。
但不知為何,嬰淺卻莫名有些脊背發涼。
一種被野獸牢牢盯視的感覺,緩緩浮上心頭。
她下意識向後縮了縮,道:
「我父母的老家...」
「我和你一起去!」
沒有任何猶豫,甚至不等嬰淺把話說完。
顧辭就已經下了決定。
「不不不...」
嬰淺連忙搖頭,看他神情不對,又忙解釋道:
「蠻遠的,而且我也要住在親戚家,所以...你知道,就有一天不方便,我會儘快回來的!」
她這次離開。
當然不可能只是因為學費。
還有些其他的原因。
這次攻略的進度,屬實有些快了。
導致顧辭對她,好感度雖然穩步上漲,但彼此之間的關係,卻太穩定了點。
繼續下去。
等到顧辭願意把世界碎片交給她。
怕不是要到結婚才行。
還是暫放一放。
留給顧辭一點危機感。
顧辭確實沒想到嬰淺會突然要離開。
且還是在剛剛,毀了她手機的情況下。
嬰淺這一走。
不僅是其他人,可要連他都聯繫不上了。
顧辭活了十八年。
還是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我明天去買手機,你...」
「山裡面沒有信號的。」嬰淺搖搖頭,無奈道:「只能用公共座機,就最老的那種,你知道吧?放心吧,我會抽空給你打電話的。」
「你...」
顧辭還想說什麼,嬰淺卻已經不打算聽了。
她揉了揉眼睛,懶洋洋地道:
「我回去收拾東西,明天就走,然後儘快回來。」
嬰淺動作也快。
說完話,就回去收拾起了行禮。
她東西不多,加上之前也打算回來,就沒拿太多的東西。
顧辭看著她忙碌,眉卻是越皺越緊。
經過昨晚的事,她此時就要離開,由不得他不多想。
他自然是不想嬰淺走的。
已經適應了家裡多出一個人。
她的存在,成了顧辭心口最重要的組成部分。
但此時,卻要離開了。
他幾次想要開口。
不管留下她,還是和嬰淺一起走。
顧辭都是願意的。
他真的不能失去嬰淺了。
即使只是幾天...
不。
哪怕是一個小時,他都不願意。
「嬰淺,你...」
顧辭的聲音才剛出口。
嬰淺忽然回過頭,小跑到顧辭身邊,踮起腳,幼貓一樣在他側臉蹭了兩下。
「對了,你一個人在家,可要天天都想我,也不准見薛蓯雪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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