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之川雖痴傻一年,但前十年的餘威尚存,沉以敘倒退幾步,語速變快,話到嘴邊想解釋又打成結,「大哥,我、我沒有,我……」
高個寬肩的男人攥拳,鼓起臉頰肉,重複,「不可以和我夫人姐姐靠那麼近!這是我的夫人姐姐。」
在得體合身的深藍襯衣下,沉之川的手臂線條結實飽滿,是一滴滴血汗實打實練出來的真材實料。
沉以敘摸著腦袋,暈眩感上頭,也不爭辯了,忙道,「下次不敢了。」
他看了青黛一眼,試圖提醒她好好考慮自己剛才的那一番話。
青黛彎唇,「沉之川,你弟弟還盯著我看呢。」
沉以敘迅速低頭,錯開視線:「不是,我沒有……」
啪——
哥哥的手掌又送來一道雷霆之擊。
眼前石磚開始泛花,天旋地轉,沉以敘表情繃不住了,他警惕地抱頭,「大哥!我是你弟弟!」怎麼可以為了一個女人對他下狠手!
沉之川雙手展開,把青黛擋在身後,癟嘴,「弟弟也不可以看我的夫人姐姐。」
他的語氣宛若小孩想死死抓牢屬於自己的唯一一個寶貝,「弟弟有許多人陪你玩,我只有這一個夫人姐姐,不許搶走!不許搶走!」
「你、你……」沉之川憋了一會,拿出自以為很嚴厲的哥哥派頭,罵他,「弟弟你不聽話!」
沉之川的頭上還歪七扭八地豎了幾根雜草,有點不合時宜的滑稽,但他神色認真,不停眨動的眼睛透出難得一見的緊張。
身後女人用書卷戳他,「行了,我還沒被拐跑。」
「罵人是不對的。弟弟不聽話,打幾頓就好了。」
沉之川點頭,捲袖子。
已老實的沉以敘:「……」求放過。
見寧青黛軟硬不吃,親哥又虎視眈眈,沉以敘定格一個完美微笑。
而後跑得比誰都快。
挖牆腳的小白臉走了,大傻子看著自己的髒手,選擇揪自己衣角,「夫人姐姐,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青黛實話實說,「不一定。」
「啊?」沉之川泫然欲泣,烏黑眼瞳水光盈盈,繼續揪衣角,「夫人姐姐嫌棄我了麼?」
他下定決心,「我不在草地里打滾了,也不天天吵夫人姐姐。我會變得乾淨,也會很聽話的。」
青黛若無其事地撥動書頁,「那是你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可是……可是…」沉之川小心翼翼,「我們是有關係的呀。」
「別人都說,你是我的夫人,是要和我在一起一輩子的人。」
「在一起一輩子?」青黛垂眼,仿佛有多專心致志似的盯著手裡的書,「你又不懂這些。等你清醒後變回沉少帥,你只會覺得很可笑。」
她平淡道,「連我都不信一輩子。更何況沉少帥呢?」
沉之川聽不明白她話中含義,敲了半晌腦袋,他垂下手,著急又傷心,「夫人姐姐,我確實不懂。」
「不過,我說和夫人姐姐的一輩子就是一直一直,直到我沉之川死!」傻子眼睛眨得很快,他偷偷扭過頭胡亂地抹了一把臉,認真告訴自己的夫人姐姐,「我不騙人。」
青黛皺眉,「什麼死不死的?誰要你死了?」
「其實我沒有很笨很笨。」沉之川頭頂的雜草蔫蔫,「我知道自己生病了,知道所有人都不喜歡我,包括娘。」
他咧開嘴,「夫人姐姐是對我最好的人啦。所以我要保護夫人姐姐一輩子!死也沒關係!」
「叮——任務達成進度30%」
「還不笨?」青黛第一次不嫌髒,用指尖戳他額頭,「我看你蠢死了。」
「我對你好?我討厭你都來不及。」
「嘿嘿。」沉之川捂住額頭笑,「夫人姐姐就是對我好。」
「我最最最最喜歡夫人姐姐!」
青黛看他,漆黑眼珠同樣平靜落在沉之川臉上,銳氣漸收,死水下翻騰出一點點微弱的浪花。
寧家的人與她朝夕相處,卻怎麼也看不透她瘋狂彆扭的外表下是一隻踽踽求愛的可憐蟲。
而就是這麼一個痴痴傻傻的沉之川,他從不吝嗇表達愛。
她也有一件事沒告訴沉之川。
其實那日被青黛扔出窗外的一捧野花,她偷偷留了一朵。
青黛刻意舉起書,擋掉臉,「……隨你怎麼想。」
她露出一雙眼睛,「你愛吃什麼?」
沉之川歪頭,「玫瑰白糖糕!」
「傻子。」青黛罵他,「我是問你喜歡吃什麼!」
「夫人姐姐喜歡的我都喜歡!」
兩人去廚房轉了一圈,下人告訴他們今日做糕點的材料用完了,要想吃可以去東街的蘭華齋買。
青黛原是抗拒去人多的地方,但眼瞧身邊人饞巴巴的臉,隨口問,「去不去?」
沉之川咂巴咂巴,「去哪?」
「蘭華齋。」
「啊——」沉之川撓撓臉,為難道,「可六姨娘說我出門會丟沉家的臉。」
「……」青黛本想算了,一聽這話,那股無所畏懼的瘋兒勁頃刻冒頭,一把薅過沉之川的領子,「我說要去。你聽誰的話?」
「你!你!」沉之川不帶一點猶豫,彎腰跟人走,「我聽夫人姐姐的話。」
蘭華齋。
平章館通體漆黑的轎車停在街邊,傻子扒在厚重的玻璃上一個勁兒往青黛這邊看。
青黛打包完糕點,轉頭就走。
迎面走來一人,直直撞上她手肘,用的力氣還不小。
青黛抓緊糕點,對面女聲關切道,「寧青黛,怎麼嫁人了就敢出門了?」
「你那傻子丈夫呢?竟然不陪著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