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五官柔和,身穿龍紋織錦緞墨色長衫,見到青黛時,他唇角牽動,眼中歡愉似發自心底。
青黛看他笑得如沐春風,也莞爾,「你也想吃青椒了?」
自家弟弟被整的那麼慘,甚至臥床三日吃不下一口飯,沉以敘卻輕嘆,「大嫂,你做的不錯。」
「哦?」青黛倚在涼亭一角,將手中的紙質稍黃的書團成一卷,不咸不淡道。
沉以敘眨動眼睛,調侃自家弟弟,「挑食可不是個好毛病。」
「另外……」沉以敘起身,走到她面前,「大嫂,我不挑食。」
這話意味不一般。
不僅輕飄飄擋回了青黛的掀桌式恐嚇,還暗藏一層緊追不捨的微妙含義。
「站那就好。」青黛笑眼下是難以化開的陰鬱,「我挑食,勞請你別噁心我。」
沉以敘像是極受傷,「大嫂,我沒有別的意思。我不太會說漂亮話,只是……」
他慘澹一笑,這塊精美絕倫的暖玉驀然翻了個面兒,露出後頭藏著磕壞的一角,「見到大嫂,我總會想到……自己。」
美玉有瑕,平白叫人心揪。
聽到這兒,青黛不說話,只用那雙烏沉沉的眼睛靜靜看他。
「大嫂也是家中老二吧。」沉以敘說,「我們橫在老大和小麼之間,家中注意從不會落我們頭上來。」
「我不及老大本事能幹,也沒小麼嘴甜討喜。老大得了軍權,小麼得了疼寵。唯獨我……」他自嘲地將舉起手中書,輕晃,「我什麼也沒有。」
「我埋頭看書,以此度日。本可自欺欺人下去,直到見到大嫂……你與我太像了。不同的是,大嫂你敢反抗,我卻不敢。」
「你如此果決聰慧,卻得不到家人疼愛。我才明白原來不是我差勁,是他們已把對我的愛瓜分給其他人。而我……只能接受,他們並不愛我。」
沉以敘低頭,柔軟的淺發垂在脖子邊,「大嫂,你便當我可憐,多陪我閒話兩句也不成嗎?」
「可憐?」青黛終於出聲。
沉以敘連忙抬頭,「是,看我可憐…」
說到一半,他猛然停住。
因為沉以敘發現眼前女人的表情和他料想的完全不一樣。
女人本該觸景傷情,本該泫然欲泣,再不濟也該滿眼憐惜,總之不該是如今這副厭惡的模樣。
青黛眼型偏長,過白的膚色下更顯得瞳仁墨黑,明明眼珠平靜著落在對方臉上,卻有種蔑視的涼意,「要我可憐你?」
「大嫂,我……」沉以敘一時說不出話。
「嘖嘖。這步棋可走得不好。」青黛好意提醒,「你錯的離譜呀。」
「我……」
青黛適時攤開手中的書,「我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淒楚可憐呢。」
微黃紙質封面上粗黑的幾個大字醒目,讓沉以敘不得不定睛去看。
六個字。
《滿清十大酷刑》。
論漂亮大嫂每天都在一臉認真、愛不釋手地看些什麼。
沉以敘:「………」
突然覺得,他也是該挑食的。
幾百米開外,一個深藍色身影蹦蹦跳跳就過來了,一下高高躍起,一下又被什麼吸引,鑽入草叢。
短短几步,大傻子瞬間從「勉強能看」變成「潦草凌亂」。
青黛聽到動靜,慢慢扭過頭,而後無聲地看那邊拱來拱去的一團。
她自己沒意識到,但沉以敘品到了一點微不可察的區別。
沉以敘輕聲,「他便是個好選擇了嗎?」
青黛沒理會他。
「你……若選擇姨娘,我們不會虧待你。」沉以敘斂起溫和的假面,平靜道,「沉之川他能做什麼?你好好看,他什麼都做不了啊。」
沉以敘雖做起戲來假惺惺的,但他到底是沉家二少,腦子轉的快,「大嫂,你莫不是還抱著大哥有朝一日能康復的美夢吧?」
他手中拿了一本兵法,隨著他動作沙沙翻頁,「好!就當大哥康復了,變回了那個人人畏懼的少帥沉之川。你覺得,他不該殺了你嗎?」
青黛扭頭,看向他。
「大嫂,不用問我,他為什麼會殺你。你從未見過真正的沉之川,但我了解大哥。等他神智恢復如常,不止是殺你,他會殺了見過他這副模樣的所有人!包括我和姨娘!」
那邊大傻子撲蝴蝶撲了個空,正在草叢裡打滾耍賴。
沉以敘視線投過去,「姨娘那心眼裡最多裝了點家產錢財,大哥呢?他領兵十年,你以為他會對你特別嗎?」
他湊近青黛,「對你特別的,是那邊的傻子啊。」
「所以,你該做的就是幫我和姨娘,讓他永遠是這個傻子的模樣。」沉以敘低低笑,「屆時,若你實在捨不得傻子,就讓他陪你玩一輩子啊。他只有你,只愛你,絕不會離開你。」
青黛:傳銷的好料子。
毛子:很刑。
「還是說,大嫂想看看,我十歲那年跪在祠堂被大哥親手抽出來的鞭傷?」
連親弟弟都如此,怎會對你一個新娶的女人另眼相待!
沉以敘低頭,略微撩開了後頸的領口……
啪——
毫不留情的一掌拍上沉以敘的腦殼。
從十歲後,還沒人敢打他!
沉以敘又驚又怒,抬頭就見沉之川面沉如水站在他身後。
「大、大哥?」
沉之川握緊拳頭,舉在胸前,對下一掌躍躍欲試,「弟弟,怎麼可以對我夫人姐姐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