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德擦著嘴走出茶室,心情並沒有好很多。
老頭子的免費雞湯有點道理,但也就是有點道理,屬於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的程度,沒什麼太大的啟發性。
如果說現在的心情是一種變強的理由,那梁德早就想變強了。
他看不懂卻很糟心、有點煩卻沒辦法的事情數不勝數,不光這輩子有,上輩子也有,倒不如說,這種事上輩子更多。
總有一些巨大而醜陋的現實,它們壓在頭頂,橫在面前,隨處可見,避無可避。
怎麼辦呢,要怎麼辦呢……
梁德手按欄杆,側身西望,眼中是無盡的迷惘。
界原空海的,普羅大眾的命運,我的命運……咦,好香的味道,是孫狗開始做飯了!
梁德深吸一口氣,跳出欄杆就是一個「向後翻騰兩周半轉體一周半曲體」,在一套流暢的5253B動作之後完美入土,沒有濺起半點灰塵。
滿分!
有備無患,他早就挖好了通往廚房的地道,只需要蹬腿三次,就可以無聲無息地鑽到孫狗背後,用吞天食地法將抽油煙機取而代之!
蹭飯要緊,一個人的命運這種事,改天再想!
……
「怎麼就你一個人過來吃飯,老木呢,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做採訪嗎?」
孫尋橋靈覺一動,知道梁德到了身後,說話間迅疾無比地將一道蝴蝶海參出鍋裝盤,又用內氣壓住身前三尺空間,以免灶上的調料和鐵鍋被梁德一併吸走。
梁德大口吸溜著空氣中的美味粒子,元神傳訊道:
「他跟栗知弦聊男德呢,不知道要聊多久,等下你把他那份給我就行了,我給他帶過去。」
「你是什麼人自己不清楚嗎,我能讓你帶?」
「師兄你這話說的……哎,你這蝴蝶海參的翅膀能飛嗎,我湊近點兒看看。」
孫尋橋菜刀一橫,「我就說一點啊,你給我爬遠一點。
「這道菜是老頭子給師姐單點的,沒你的份兒。
「教功夫的時候不來,吃飯的時候來了,我問你,你禮貌嗎?」
梁德一臉委屈,「我這不是怕師兄你一個人做飯太累,過來幫忙來了嘛……那什麼,你們教得怎麼樣了,能贏袁指導嗎?」
孫尋橋搖頭道:「不好說,老頭子晚上望氣,說袁指導那邊邪氣凜然,劍氣沖霄,多半是用了拔苗助長的卑鄙手段,讓我們穩紮穩打,做好萬全準備,他拼了老臉不要,也會替我們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梁德跟著搖頭,「那咱們幾個估計看不到這場擂台賽開幕了。」
「什麼意思?」
梁德道:「袁指導又不是什麼道德標兵,他能吃老頭子這個虧?
「在覺得有可能打不過的情況下拼了老臉不要爭取時間,這種操作,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老頭子敢做初一,他就能做十五,你延期我也延期,不就是老臉嗎,大家都是德高望重的赤劫宗師,誰沒有了。
「反正傳功給木藝規的事兒已經定了,袁指導也不著急,這倆人你來我往搞幾輪武學升級競賽,工讀生說不定都博士延畢好幾年了。
「我隨時有可能接到通知去出差,不出差也有別的事兒,頂多再呆一兩周,八成是看不到開賽了,你和大師姐能在這兒呆那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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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弟你這麼一說也是……」
孫尋橋信服點頭,「這種不要臉的彎彎繞繞還是你懂,等師弟師妹把這一階段的課程學完了,我就找個藉口走人。」
「是吧。」
梁德拍拍孫尋橋的肩膀道:「老頭子就是想壓榨免費勞動力,什麼分袁指導家產啊、等武脈反饋啊,那都是沒影的事兒。
「再說了,你看看師姐,看看你,看看我,很顯然,老頭子教徒弟的本事簡直就是曠古爍今,哪兒輪得到我們來越俎代庖班門弄斧啊。
「我們是誰,我們是一代不如一代的年輕人,你看新聞就知道,我們早就垮完了,有什麼用啊,建設東國古拳法,還得靠老一輩搞笑系武學家,對不對……
「哎,師兄你這玻璃魷魚做得挺好看的,裡頭放玻璃了嗎?我幫你嘗嘗來……師兄,別!好好說話,別動手!我這具肉身還沒投保呢!」
……
十五分鐘後,梁德拎著一個保險箱似的防盜飯盒,灰頭土臉地回到了採訪現場。
售貨機前無蹤影,此地空餘售貨機。
「木藝規呢?」他問屏幕里整理筆記的栗知弦。
栗知弦:「採訪結束他就走了。老梁你剛才突然消失幹什麼,還退出直播間不讓看,你這是悄咪咪幹壞事去了?」
「哪能啊,我要是為非作歹肯定帶上你。」
梁德點了根煙,「就是很單純地迴避一下,我和木藝規以後還要做狐朋狗友,我不想對一個朋友抱有憐憫同情之類的情緒,那樣太尷尬了。
「這次的素材,包括這個採訪記錄,我就都不看了,弦哥你整理完了直接獻祭就好,我等下就在OA里授權給你,麻煩你了。」
栗知弦停筆抬頭,「你是不想看還是不敢看?過去發生的事情,以後想做的事情……他能說出來,你連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嗎。」
那條一天到晚沒心沒肺的酒漬鹹魚,擺出了一副他從來沒見過的認真表情。
「我知道,經過這次取材,弦哥你對公司,對公司高層,對我們的工作,又有了一些新的看法,新的情緒。
「鑑於這份工作的性質,我們今後一定會經常遇到或是聽到類似的故事,還有可能比這更糟糕。
「我和你都是高級邪神雇員,這個『今後』可能是幾百年,幾千年,甚至更久。
「所以我們必須學會自我排解和疏導,不要讓個人情緒影響工作,也不要讓工作情緒影響個人。
「我剛才突然消失,就是用自己的方式去排遣了一下。」
梁德說著輕輕躍起,手指夾著煙做了個180度轉身投籃的動作。
「你看,快樂的感覺又回到了我的身邊。」
栗知弦沒說話。
「這次的素材你不用整理了,我怕你不自覺地在裡面議論抒情,那樣會降低素材的品位。」
梁德背對著自動售貨機屏幕上的搭檔,道:
「把原始材料和你的授權一起發給我,我直接在這邊獻祭,剛好有幾個工作上的問題要和奉先老師聊一聊。
「我說明白了嗎?收到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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