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國古拳法地下煉成所，二樓茶室。
常斷玄給梁德倒了杯龍巖斜背，放下青瓷勻杯不急不慢道：
「阿德你也是有趣，心中煩亂不去找女朋友訴苦，跑到我這裡來做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為師這裡就只有收費課程和美好祝願，你想要哪一個？」
「聊聊而已，不是一定要收費吧，師傅。」
梁德兩手一攤，「剛充的年度大會員，給個面子嘛。」
常斷玄驚訝道：「你不是直接轉帳給為師的嗎，怎麼會有大會員呢。」
「我要叛出師門！」
梁德騰地一下站起來要走，常斷玄卻只是雲淡風輕地看著他，沒有半點挽留的意思。
見老頭子不吃這套，梁德又跟倒放似的坐了回去。
「師傅……不至於這麼絕吧，雖然未盡全功、未出全力，我這幾天也算是為門裡立過功，為您老出過力，我還……」
常斷玄打斷他道：「行了行了，坐下喝你的茶，為師送你一天大會員福利，只聊天，不收錢。」
梁德抿了口茶，道：「剛才我和同事在下面採訪木藝規，他說的那些話師傅你都聽到了吧。」
常斷玄點頭道：「聽到了。盛無虛私立高中的學生都是死過一次的年輕人，沒有一個人是壽終正寢。
「命不好所以死得早，阿德你不也是這樣嗎，怎麼了，你很意外嗎？」
梁德答道：「倒沒有特別意外，杜公台董事長給我看過男德諸界的資料，木藝規的事情不是個例，也不新鮮，只是……」
常斷玄笑了一笑，「只是因為當事人就在你身邊，而且是比較熟悉的人，所以你很受觸動？」
「對，也許我還是不夠成熟吧，所以我想向師傅您請教一些作為界原行者的人生經驗，學學怎麼在空海兩岸為人處世。」
梁德拿過茶几上的青瓷勻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雷霆四友是從界原之子時代就開始活躍於空海兩岸的人氣邪神組合，青埂峰上的其他大佬出道也不晚，他們鬥來鬥去，起起落落，隔三差五總要來兩回所謂的雷霆大劫。
「而像雷霆崖這樣喜歡搞事的龐然大物何止一個，通虛、複眼、華特，鉤玄館……還有百川海集軍工聯合體什麼的，每一個都有它的特色。
「除了大型組織，還有無虛劍仙和萬物萬象之書這樣我行我素的大能，當然，界原空海那麼大，只要躲得遠遠的，說不定永遠不會被波及到，但是……但是我總覺得不自在。
「師傅，我神入界原還不到一年，您和袁師伯已經成為界原行者幾千年了吧，你們怎麼看待這樣的環境？」
「阿德，你有一點說得不對。」
「啊？」
「不是說不定永遠不會被波及到，而是永遠有可能被波及到。」
常斷玄指著自己的鼻子道：
「當年我執掌本門刑律，把門戶清理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結果有不少沾親帶故的妄人來找我要個說法，殺不勝殺，煩不勝煩，弄得我是飯也吃不好，書也教不好。
「於是我和你袁師伯弄了艘穿界方舟一起出海，一口氣往彼岸深處開了五百多年，終於找到一個界膜上沒有任何出入痕跡的未知世界。
「那兒連通虛的信號都收不到，是真真正正的處女地，我心想這回總能清淨下來了吧，不成想，住下來的第九年就遇上了隨機穿越試劍諸天的盛無虛盛大校長。
「老莫和江遲在老家單挑，老董在海中界原的酒吧瀟灑，老趙在百川海集做示範手術，不管在哪兒，都落得一個劍光一閃人頭落地的下場。
「你說說，這躲得開嗎，逃得掉嗎？」
梁德啞然。
「阿德，我了解，你出了學校，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你覺得一切都不一樣了。
「兩岸諸界是一個無限廣闊的舞台，你是一個神通廣大的界原行者，你工作做得很好，生活過得很好，找了女朋友，回家的事也有了進展，有太先生護著你，你不需要改變什麼，一直向前就好了。
「但是現在你來找我說，師傅，請你教我一個界原行者怎麼為人處世，怎麼看待我們所處的地方……阿德，你心裡有了比回家更重要的事嗎？」
「也許吧。」
梁德兩手放在腦後，「我也沒想明白，師傅，我只是覺得有點難受，想找你取點快樂真經。」
「可惜啊，為師也沒有徹徹底底地快活過。」
常斷玄嘆道：「你是覺得改變不了世界的話，改變自己的看法就可以了嗎？
「可諸天萬界也只是一個平凡的世界，你我都只是身處其中的平凡的人。
「世界和你我都有缺憾，所以無論用什麼原則處事，無論用哪種眼光看待問題，總會有讓你難受卻又改變不了的東西。更何況，有時候改變自己比改變世界更加困難。
「阿德，如果你真的難受得厲害，那就試著去變強吧，現在讓你難受的東西不是所謂的無能狂怒，而是你想要變強的理由。」
「平凡的人能夠變得有多強呢？」梁德問道。
「至少可以做到一些平凡的事情，改變幾個像木藝規老家那樣的平凡世界，這還不夠嗎？」常斷玄答道。
「阿德，能做到這些事情就很了不起了，你是一個有限的人，不要去想那些無限的事情，做能做的事，人不可能永遠快樂，但你做成一件事，就有一件事的快樂，這樣就足夠了。」
「謝謝你，師傅。」梁德放下茶杯。
常斷玄含笑伸手：
「不用謝，承惠500晶簇。」
「師傅你不是說讓我享受一天大會員福利，只聊天不收費嗎？！我有靈魂記憶可以作證！」
常斷玄理直氣壯：「只聊天是不收費，喝茶不要錢的嗎？赤劫宗師親手泡的龍巖斜背，你在別的地方花五百能喝得到嗎？」
「早知道要收錢的誰會喝啊！」
「那你吐出來啊。」
「師傅，這可是你說的……」
「你要做什麼……你這個逆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