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德望著茶杯水鏡中的自己,試著幻想了一下自己不講武德逛超市不給錢的畫面。
銀白鏡面波瀾不驚,鏡子裡既沒有映出超市狂徒梁先生推著購物車衝擊收銀台的驚爆畫面,也沒有改變形狀和顏色,鏡中影像如初,梁德還是那個梁德。
「師傅,您這杯水和上次不太一樣,這是窺心鏡還是測謊儀啊?」
常斷玄笑道:「都不是,阿德你不用擔心,我這面水鏡照不出心事也辨不了真偽,它只是如實映出你現在的模樣,留下一個記錄。
「下次再用水鏡照你,留一個新的記錄,為師就可以用這些記錄來玩大家來找茬了,一點老年人的興趣愛好,不值一提。」
梁德好奇道:「那我和上次相比有什麼不同嗎?」
「你自己有了什麼不同還需要問別人,不應該問你自己嗎?」
「也是哦……師傅,你這句話說得好深奧,我回去參悟一下,改天交一份心得體會給你。」
梁德起身欲走,卻發現常斷玄的右掌像柔軟的樹葉一樣捲動,一團若有若無的淡綠色氣霧在他掌中凝聚,分明是在醞釀一記酸爽勁辣的化骨綿掌。
他無奈坐下,道:「師傅,量產型肉身也要錢的,上次被你打爛的幾百具我還沒補回來呢。
「你這個就叫作故意毀壞他人財物且情節嚴重,在我老家,是要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的。」
常斷玄淡然收掌,柔聲道:
「阿德,我三個真傳弟子裡面,屬你的武德最高,這個警惡懲奸、維護東國古拳法一脈純潔性的任務不交給你,為師還能交給誰呢?」
梁德大搖其頭,抬起兩臂做了個推人犯規的裁判手勢。
「師傅,武德這玩意兒……不是,這個,這個東國古拳法的靈魂,它如山如海,博大精深,我對它的認識還很淺薄。
「您讓我刷刷題做做卷子,在武德修養這門課考個高分很容易,自己遵紀守法也不難,是吧,這我還是有信心的。
「但是您交給我這個任務,等於說是讓我去評判本門所有人的武德。
「一旦有同門出現了嚴重的武德問題,我就要去糾正他,糾正不回來,我就得去清理門戶,追殺他到天涯海角,是這個意思嗎?」
常斷玄點頭道:「原則上可以這麼理解,阿德,早些時候負責做這件事的人叫作執法長老,一向是交給門中武德最高的人來做。
「為師已經研究決定了,這一屆,你來當執法長老。」
執法長老?
梁德腦補了一下,自己光著個腦袋,穿黑西服戴白手套,坐在孫尋橋對面,一臉的鐵面無私,開口就是煙嗓低音炮:
「師兄,你不講武德的證據已經被我掌握了。
「如果你懸崖勒馬,我保證你回頭是岸。
「如果你執迷不悟,我必將讓你苦海無邊。
「何去何從,給個說法。」
然後孫狗就抱著自己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自己和葉霜琉去酒店只是想學火工,讓自己看在師兄弟的份上高抬貴手放他一馬。
不行不行,這事兒想想都蛋疼,堅決不能做。
梁德連忙搖頭,對滿懷期待的常斷玄道:
「師傅,我實在……我也不是謙虛,這事兒我幹不了,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武德這玩意兒在實際操作中怎麼評判,論跡還是論心?兩邊都不好使吧。
「我給您打個比方,木藝規老家,彼岸1266號世界,男的被外人看見屁股是大恥辱,只要被外人看了,這男的就得馬上跳井,不跳不男德。
「您去那兒逛街,木藝規穿個開襠褲出來隨地小便,屁股給您看見了,木藝規當場就撞牆自殺了,撲通一聲,倒在尿泊之中。
「他爹孫尋橋提起褲子從牆後面轉出來,一看見這情形,怒不可遏,衝出來就要和您鬧個不死不休,您沒有辦法呀,一掌把他拍死了。
「您說,就這麼一個破事兒,我該怎麼評判您的武德,論心還是論跡?我總不能拿套武德卷子給您做吧。
「這工作怎麼開展嘛,反正我來不了。」
「阿德,這些事情不必現在就想明白,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你的心會告訴你怎麼做的。」
常斷玄指了指胸口,道:
「而且最重要的不是你判了多少人的武德,而是只要有你這麼一個人在,其他的門人弟子就不敢肆意妄為。」
梁德:「那這個事兒給大師姐做不好嗎,和師傅您一樣,掌門兼執法長老,這不也挺好嗎。」
「不成,畏威而不懷德,早晚也是個死。
「讓動嵐做執法長老,除了咱們師徒四人,其他弟子都有可能往西天去,東國古拳法還怎麼重振聲威?
「你啊……」
常斷玄看著梁德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終於下定決心道:
「我先把執法長老的名位給你,不用你做事也不用你殺人,等你收到第一波武脈反饋的好處以後再做決定也不遲。」
「武脈反饋?」
「到時你自然會知道的。」
常斷玄從袖裡摸出一方石印拋給梁德,道:
「煉入武道元神,再和我說說那三個記名弟子的要求。」
梁德依言行事,先把三個工讀生的要求和常斷玄說了,自己開始煉印。
等他把那方刑德之印煉入元神,常斷玄又拿出一冊薄薄的手抄本遞給他。
「讓他們先照著這上面的功法練就是了。」
一本功法解決三個問題,不愧是萬法皆通常斷玄,這武學理論水平就是不一樣。
梁德接過手抄本一看,只見封面上赫然是「心魔精進法」五個大字,旁邊寫著「常斷玄手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潮濕,這些字還有些墨跡未乾。
「師傅,你沒拿錯吧,這可是朱元直的心魔精進法。」
「沒拿錯啊,我剛才現抄的,怎麼可能拿錯。」
常斷玄不解道:
「阿德你怎麼很驚訝的樣子,你這個逆徒還想代表雷霆崖收我的版權費嗎!」
「不是,師傅,這邪門東西給他們練沒問題嗎?不會練著練著把人練沒了吧。」
「大驚小怪,心魔精進法為師也練過,我這不是好端端的麼,年輕人就是沒見識,我來給你露一手。」
常斷玄說著把腦袋取下來捧在胸前,洶湧的魂火從七竅中噴出,將會客室化為一片灼燒靈魂的火海。
「看見沒有,燃魂獻顱。」
啊這……
「還愣著幹什麼,拿個雷霆祭壇過來,我獻一次給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