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孔慧娘天生聰明,秉性柔和。自幼常聞父親家訓,婦女「德、言、容、功」的話說,固是深知,即是丈夫事業,讀書致身的道理,也是齊曉的。並那立朝報國,居官愛民,青史流芳,百年俎豆的話,也聽父親說過。心下這個明白,直是鏡兒一般。近日見丈夫所為,般般下流,眼見這些丈夫事業,是沒份了。今日一發拉在街心,吆吆喝喝,還有什麼想望呢。若是那些中流女人,現今守著肥產厚業,有吃有穿,也將就過的。
爭乃慧娘是個不論貧富,只論賢不肖的見識,如何咽得下去?
所以街上吵時,聲高聲低,直達深閨。這慧娘身上軟了,麻了,一口痰上了咽喉,面部流汗如洗,四腳直伸不收,竟把咽喉被痰塞住,不出氣兒。冰梅一見,丟下興官,急將慧娘抱在懷中,淚流滿面,聲聲只叫:「大嬸子,醒醒!」王氏聽得冰梅叫聲,急忙走來,也扶住頭叫道:「我那孝順的兒呀,你快過來罷!」趙大兒慌了,尋酸惡水灌著利痰。王中到東樓外問明,飛跑上姚杏庵鋪內討方兒去。這興官雖無甚知識,手拿了一根飴糖,硬塞到慧娘口邊,只叫:「娘吃糖。」冰梅心如刀割,只像怕塌了天一般。合家慌的沒法兒。紹聞徘徊院中,倍覺難堪,自言自語道:「我乾的原不成事,你也氣性太大。」
王氏忽然想起書櫃中真橘紅,恰恰湊手,尋著灌下去。遲了一杯熱茶時,慧娘咽喉作聲,冰梅用手推揉,少時吐了一口稀涎,漸漸透過氣來。王氏道:「老天爺若叫俺孩子好了,烏豬白羊,年節時還願。」趙大兒送來一杯薑茶,慧娘呷了兩口。
興官遞飴糖到慧娘手裡,慧娘奄奄氣息才說出話兒,道:「你吃罷。」王氏道:「你怎的又把舊病犯了呢?」慧娘道:「這一會兒也不害怎的,娘放心罷。」
眾人見慧娘已蘇,各自照料己事。只冰梅抱著興官,奉茶送湯。趁空兒勸慧娘道:「大嬸子氣性大,要忍耐著些,也想開著些。」慧娘道:「冰姐,不是我有氣性。只是惹氣,也是人家有的,難說咱家惹的卻是這一號兒氣。這一號兒氣,許人家惹,怎許書香人家,弄出這一場羞辱。」因細語道:「我身上已有大病,自己心裡明白,多管是不能久了。」冰梅道:「請醫生調治就好了。」說話間譚紹聞進的門來,也知妻妾在說些什麼,可惜自己沒有說的。
一夕無話。到了次早,紹聞與王中主僕相見,紹聞害羞,王中也覺的害羞,彼此都無可言。王中也不敢問老賈討索的是何款項。紹聞也不好說是被人哄醉,輸了賭帳。王氏只喜嬌兒重逢,賢媳無恙,也不大究所以。
忽一日早起,雙慶引了一個差人到前院,手執著一張朱票兒。上邊寫著:祥符縣正堂程,為賴債不償,反肆毒毆事。據賈李魁稟前事稱,譚紹聞欠銀五百兩,押券作證,賴債不償,反肆毒毆。
為此票仰去役,即喚譚紹聞並家人王中,保人白興吾,當堂質訊。勿得需索,違誤干咎。火速。須票。
譚紹聞看完縣票,心中惶恐,不能不叫王中計議。一面安置來役,是不用說的。
看官試想,紹聞欠債,本系賭帳,假李逵有七個頭八個膽,敢去鳴官麼?原來此中有個緣故,是從紳士結交官長上起的。
從來紳士盤賭窩娼,一定要與官長結識。衙署中奸黠經承書吏,得勢的壯快頭役,也要聯絡成莫逆厚交。就如同那鳥鼠同穴山中一般。程公南陽查勘災黎,上台委令主簿董守廉代拆代行,這就引出這一事端。假李逵到譚宅放肆一回,惹出合街公憤,幾乎挨打。張繩祖已是不敢再叫去催討這宗銀子,又怎甘心放下口邊肥肉,因與王紫泥計議道:「譚家這個孩子,去年一次叫他贏了一百兩,不過是給點甜頭,誰料再不吞釣。前者費了多少計策,承許下多少人事,才按到他身上五百兩,他還拿了七兩現銀子去,竟是偷跑了。那時我真怕弄出人命官司來,又怕跟究出范姑子那一番情節——范姑子上了堂,只用一拶子,定會滿口承招。現今程縣公是百姓的父母,光棍的閻王,咱兩個這不大前程,便要到『有恥且革』地位。罷罷罷,講說不起。
譚紹聞如今回來了,這才把心裝到肚裡。日昨我叫賈李魁去問他要這宗銀子,這老賈全不曉得,問主戶人家子弟要賭帳,不過是將將就就,哄到手中便罷。這個粗皮狗攮的,不知怎的發了威,惹得蕭牆街街坊一齊發火。多虧白存子在那街上開過酒館,臉兒熟,連推帶勸,才走開了。如今若叫老賈再去索討,這狗肏的有酒膽無飯膽,他又不敢出門邊兒。老王你看,若說這宗銀子舍了罷,咱連這范姑子四兩,夏逢若十兩,譚紹聞七兩,倒花了二十一兩本錢,叫人怎麼處?」王紫泥道:「老沒呀,張天師出了雷——你沒的訣捏了。我問你,咱一向相與官府圖啥哩?如今程公不在衙,老董署理印務,他是與咱極相好的,性情活動,極聽人說。不如咱如今備下一份禮兒,說是與他賀喜,說話中間就提起這事。不過承許老董一個數目兒,一張票子出來,還怕譚家這娃子賴了這帳麼?」繩祖笑將起來,拍著王紫泥肩背說道:「俗語云:『廝打時忘了跌法』。正是有勢不使不如無。這一次算我服了你,就這樣辦。」
於是張繩祖辦了十二色水禮,王紫泥街上買了一個全帖,央人寫訖。各人戴了新帽,穿了新衣,脫了鞋換上靴。老賈挑禮盒,竟上主簿衙門而來。傳了名帖,送進禮物,只聽門役喝了一聲:「請。」董公早站在滴水檐前,二人鞠躬而入。為了禮,吃了茶,董守廉道:「年兄光降,已覺敝署生輝,何敢再承厚貺。」王紫泥道:「父母署理堂務,自是各上憲知人善任,升遷之兆,指日可期。虔申預賀,惟祈哂納。」張繩祖道:「合城已傳父母坐升之喜,百姓們家家稱慶。」董守廉道:「那有這話。只是堂翁南陽公出,藩台命弟護理,不過是代拆代行,替堂翁批批籤押,比比銀糧而已。遠還有不能勝任之恐。」又說了幾句官場套話,張繩祖以目視王紫泥,王紫泥會意,便道:「目下城內有一宗極不平之事,若不告父母知道,就算相欺;若告於父母,又恐父台生嗔。」張繩祖道:「這是父台治下,理宜稟明的事,托在素愛,不可隱諱。」董守廉道:「什麼事,聆教就是。」王紫泥道:「張舍親有個表侄,叫賈李魁,借與蕭牆街譚紹聞銀子五百兩,現有花押文券可證,中人白興吾作保。這賈李魁向譚紹聞索討這宗銀子時,不惟不給銀子,且叫惡僕王中,打了一頓馬鞭子。如今賈李魁羞憤之極,情願只要四百兩,余者願申頂感之情。」董守廉心內動了慾火,連聲道:「這還了得!這還了得!只叫令表侄,等我進堂上衙門去,補個字兒就是。這還了得!」兩個見話已入港,又敘了幾句沒要緊的閒話,吃了一杯茶,告辭而去。董公送出,又致謝了盛惠。
二人出了主簿衙門,到了家中。張繩祖笑罵道:「你怎不說是你的表侄呢?」王紫泥道:「不說是親戚,豈不是對官長扯淡麼?」遂叫假李逵到了面前,一五一十說明,笑道:「炮內轟藥已填滿,只用你這一點兒就響。」遂即商量,請了一個代書蔡鑒寫了稿兒,謄了真,用上戳記,與錢一百文,開發出去。次日假李逵拿著狀子,恰遇董守廉上衙,馬前遞上。準備好打上風官司。
全不料日方午時,程公前站回到署衙,說老爺已到朱仙鎮,日夕便可進署。董守廉原是代簽代比,全無交代。出城接著程公,程公問些藩撫司道的話。進城稟見,繳差已完,說了些南陽賑濟災黎事宜。晚上進籤押房,蠟燭輝煌,程公批閱呈詞。
只見內中有告譚紹聞賴債一詞,便叫禮房,將學台考卷送閱。
禮房送進宅門,程公要看譚紹聞名次先後,誰知出了孫山。心中有幾分著怒。問了禮房,方知誤考。又將賈李魁稟詞復看,便提筆批了「准提訊」三字。將批詞發出,著該房速速傳稿。
批了行字,催了謄細。傳票進來,過了硃筆,發於宅門。又閱了些文卷,事完就寢。
所以譚紹聞早起,便有差役票拘。譚紹聞少不得喚王中計議,方說出張宅醉後,被人哄了五百兩的話。王中也沒主意。
紹聞方欲回後邊去,那差人不依。兼且紹聞身無功名,一遇詞訟,沒有護身符兒。那差人也不言語,把一條鐵鏈子,早放在桌上。王中心內著慌,袖內急塞上銀子,還承許下事後補情的話,差人方才把鐵繩收訖。紹聞只得陪差人吃飯,只呷了幾口湯兒,看那差人狼吞虎咽的吃。飯吃完時,要帶他主僕同行。
正是:
人犯王法身無主,黑字紅點會催人。
紹聞少不得與王中跟上衙門來。交與頭役。頭役急催喚賈李魁、白興吾到案,那差人只得飛也似去了。
譚紹聞主僕在班房內,連尿泡也不甚便宜。少頃只聽得喝堂之聲,知道程公坐了大堂。也不曉得料理的甚事,遠遠的只聽得喝聲,忽作忽止。又遲了一會,那差人將假李逵、白興吾也帶到班房。假李逵見了譚紹聞,開口便罵道:「沒良心的撇白賊,借人家銀子想著撒賴,到來生變牛馬填還人。」譚紹聞吞聲不答。差人把假李逵吆喝了幾句,假李逵方住了口。
只見一個門役到門口道:「犯證到全,領上去聽審。」這差人領著一齊到了儀門,吩咐原告干證跪在東角門,被告跪在西角門。遂將朱票提著飛跑到堂上,跪下將票呈上,大聲稟道:「賈李魁一詞,原被到案聽審。」門役將票兒放在公案,程公看了說道:「呈原案。」該房將賈李魁稟詞放在案上。程公緣昨夜事忙,略為注目,批了准訊。今日要審此案,須得將原詞細閱一番。只見上面寫著:具稟人賈李魁,住城東南隅保正王勤地方,稟為賴債不償,反肆毒毆事。緣譚紹聞借到小人銀五百兩,白興吾作保,現有花押文券可證。小人向伊索討原銀,不意譚紹聞勒掯不償,且喝令惡僕王中,手執馬鞭子,肆行毒毆。似此以強欺弱,小人難以存活。為此具稟青天老爺案下,恩准拘追施刑。
原告賈李魁
被告譚紹聞王中
干證白興吾並花押一紙
程公看完,便叫賈李魁上堂。
皂役一聲傳喚,賈李魁跑上堂來。跪到案前道:「賈李魁磕頭,求老爺作主。」程公打量一番,問道:「你就是那個賈李魁麼?」賈李魁道:「小的是。」程公道:「譚紹聞借你五百兩銀子,是做什麼使用呢?」賈李魁道:「小的借給他,原不知作何使用。」程公道:「你不知他有什麼緊事,就借與他麼?我且問你,你怎的有了這五百兩銀子呢?」賈李魁道:「小人零碎積的。」程公道:「你與譚紹聞是親戚,是朋友哩?」
賈李魁道:「俱不是。」程公道:「借五百兩銀子也算民間一宗大事,你為甚的不系親戚不系朋友,就白白借與使用?」賈李魁道:「他是祥符有名主戶,料想借與他不妨。不料倚勢不還,還喝令僕人打小的。」程公道:「你既知他是好主戶,為什麼給他五百銀子不圖個利息?」賈李魁遲了一會道:「小的不好圖息。」程公道:「你這五百銀子何處交付?」賈李魁道:「張宅。」程公道:「那個張宅?」賈李魁道:「張老沒家。」
程公問道:「這宗事並無這張老沒?」衙役代回道:「這人外號兒叫沒星秤,是個監生。」程公笑了笑,手拿著一條紙兒問道:「這就是你們借銀交契麼?」賈李魁道:「那是譚相公親手畫的押。」程公道:「為甚的文契上是這個假李逵,狀上又是這個賈李魁呢?」賈李魁道:「小的是不識字愚民,靠老爺作主。」程公道:「你且下去。」賈李魁下堂而去。程公心中暗道:「分明是個真李逵,何曾假來!地方上人命重案,都是這樣人鬧來的。可恨!」
又喚白興吾上堂。白興吾跪下,問了姓名。程公道:「保債不是易事,他兩家借這銀兩,你是何所圖而作保?」白興吾道:「天上無雲不下雨,地下無人事不成。」程公道:「可厭的話,打嘴!」皂役打了十個耳刮子。打完,程公道:「我只問你,何處交付?」白興吾道:「小人酒館內。」程公道:「可是酒館內,你記得清白麼?」白興吾道:「譚相公在小人酒館內曾借過銀子。不止這一次,上年就借過一遭。」程公道:「下去。」白興吾下堂。
喚譚紹聞上堂,跪在案前。程公道:「譚紹聞,你借這個賈李魁銀子不曾?」譚紹聞道:「借過。」程公道:「作何使用?」譚紹聞道:「還債。」程公道:「還的是債,借的不是債麼?」譚紹聞見程公顏色改變,不敢答應了。程公又問道:「你如何誤了考試?」譚紹聞亦無言可答。遲了一會,說道:「母親病重,想童生的母舅。童生奉母命上亳州尋母舅去了,宗師案臨,因此誤考。」程公大怒,連拍著醒堂木兒,高聲道:「你與這一起光棍廝混,也學會這一種不遮醜的白話。要尋母舅,你沒家人,也有僱工;沒有僱工,難說一個省會地方,覓不出一個人來下亳州,定要你親去麼?況且你母親病重,你還能離的寸步麼?」
程公也不再問。叫王中上堂。程公問道:「你是譚宅所用家人麼?」王中道:「小的是家人。」程公道:「本縣只問你馬鞭子這話。」王中道:「小人從河北回來,從後門進家,只聽得前門吵嚷,手中馬鞭子不曾丟下,便往外跑。那賈李魁已把小人家主撈著往外走。小人抱住不放,他把小人打了一掌,打的小的滿口流血。所供是實。」程公點點頭兒。不再下問。
叫賈李魁、白興吾一齊上堂,四個並跪公案前邊。程公看了一看,說道:「你們是一起賭博,強索賭債,彼此爭執,還敢膽大瞞天來告謊狀!」賈李魁道:「不是賭博,是借債,只求老爺作主追比。」程公道:「若是借債,這五百兩銀子,也算民間一宗大交易,也該有個文契,寫的有頭有尾,成色秤頭俱要註明。為甚的撕一條紙兒,沒頭沒腦幾個字,就過了一注子大財?賈李魁你說實情。」賈李魁道:「委實是借債,不是賭博。」程公道:「既然是借債,為甚一個說張家交付,一個說酒館交付?」賈李魁始知口供互異,露了馬腳。心生一計,回說道:「若果然是賭博,小的情願與譚紹聞一替一板子挨,有甚不敢承招呢?」這一句話,不過是料程公念譚紹聞是個童生,受刑之後,難以應考,少不得往借債上推問的意思。不料這一句話觸的程公大怒,道:「好一個惡棍!本縣因你們這宗帳明是賭欠,本意只圖就事結案。不想你分外株連,俱是干係他人前程的話。你口稱張監生家交付,明是在張監生家賭博。看夾棍來,先夾你這原告、干證,一個張宅交銀,一個酒館交銀,口供互異情由。」
門役喝了一聲:「皂隸夾人!」皂隸房一聲喊,堂上來了七八個虬髯大漢,把那個三木刑兒,早豎在堂上,喝一聲:「大刑到!」滿堂應聲。白興吾著急,連聲說道:「是張家說合,酒館交銀!」程公道:「再打他這個嘴!」早有一個皂隸從背後抱住白興吾的頭,打了二十個耳刮子。打的兩腮發腫,滿口吐紅。程公命作速把這賈李魁夾起來。幾個皂隸按住,把襪子褪了,光腿放在三木之內,一聲喝時,夾棍一束,那賈李魁早喊道:「小的說實話就是,原是賭博呀!」
不說此時譚紹聞、王中早魂飛天外。且說角門外張繩祖、王紫泥伸頭內望,原指望董主簿受賄追比,不料錯撞在這個縣包爺手裡。遠遠望見要動夾棍,張繩祖覺口中苦味,已是膽經流出綠水。王紫泥褲襠中早犯了遺尿之症。
再說程公,見賈李魁招了賭博,已知哄誘書愚,並使譚紹聞誤了考試,耽擱功名。怒上加怒。賈李魁在夾棍眼內,疼痛難忍,只得把地藏庵范姑子怎的送信,王紫泥、張繩祖得信怎的要酒,紹聞怎的吃醉,黃昏怎的哄賭,臨明怎的寫票畫押,供了個和盤托出。程公見扯出尼姑來,怕扯的頭緒多了,難以就事結案,便道:「再要胡說,定要再枷。放他起來。」遂叫傳呼張繩祖、王紫泥到案。程公方要拔簽差人,賈李魁道:「王紫泥、張繩祖他兩個,現在二門外看審官司哩。老爺只叫這二人到案,便一清二白。」程公即著門役叫二人上堂。那張、王二人在二門以外伸頭正望,猛然兩個差人,走到面前道:「二位紳衿,老爺有請。」這一驚,真是滿月小兒聽霹靂,骨頭兒也會碎的。少不得隨著衙役,像軟腳鴨子一般,上堂跪下。
程公道:「二位既系紳士,無故在衙署前探頭伸腦,看些什麼?」王紫泥道:「原是會課回來,見父母坐堂,略站一站兒,看看王法。不敢犯父母的堂規。」程公道:「料二位無事也不來。既為紳衿,緣何開場誘賭,知法犯法?這來衙門走動,不是希圖夤緣,就想把持官長。若不重懲一番,本縣就要吃你兩個撮弄。暫且押在班房,準備細審。待詳革以後,便於施訊加刑。」
程公說罷起座,雲板響亮,堂鼓冬冬幾聲,退堂回後宅而去。
有詩為證:
峨冠博帶附斯文,璧水藻萍泮水芹;
末職貪婪聯契好,惟愁指斷脊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