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遜教授?」
密斯卡托尼克大學的校長透過厚厚水晶鏡片打量著面前這位新來威爾遜教授。
面前的這位教授年紀看上去並不是很年長,還沒有到四十,也許是剛剛刮過的鬍子讓他更顯得年輕些,讓他看上去像是剛剛過三十歲。
臉上戴著的金色邊框眼鏡,給他增添了不少斯文的氣質。
此時他正轉動視線似乎是在打量著周圍,蜜色的眼眸中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很奇怪的驚嘆。他的身邊似乎也縈繞著一股疏離的氣質,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我記得您現在這個時候還應該在享受您的聖誕假期,不是嗎?」
聽著一口地道流利還帶著一點兒口音的英語在自己的耳邊響起,威爾遜教授這才像是才反應過來一般,慢慢地把視線放在了校長的身上。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組織語言,又像是在努力回憶著什麼:
「哦,我很抱歉,校長先生。」
剛剛說出口的語調還有些卡頓,帶著某種古老的韻味,但是很快這種感覺就似乎彌散在了空氣之中。
威爾遜教授的臉上擠了抹苦笑,「想必我的導師瓊斯教授已經和您提起了我最近的遭遇,我現在窘迫到已經無法負擔得起我在紐約的租金。我不得不提前來貴校報到。」
校長沉吟著,眼中閃過一抹深切的關懷,他緩緩開口:「威爾遜教授,瓊斯教授在推薦信中對您的才華讚不絕口,他對古代歷史研究的造詣令人敬佩。我完全信任他的判斷,也對您的能力充滿信心。」
「您過獎了!」
威爾遜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神色似乎有一些不自然。
校長笑了,抬手在面前的文件上籤下來了自己的名字,起身遞給了面前的教授。
「歡迎你的加入,密斯卡托尼克大學為你敞開懷抱。」
校長雖年歲已高,銀髮滿頭,卻仍不失風趣,他向威爾遜教授眨了眨眼,帶著一絲頑皮:「她可是一個充滿神秘的女士。」
威爾遜教授露出了一抹禮貌的微笑。這種微笑通常是人們聽明白了一個玩笑卻不覺得怎麼好笑才露出來的,這樣就可以避免相互之間的尷尬。
他並不是很能理解校長的幽默。
現在是二十世紀初。
校長也許是看出來了威爾遜教授表現出來的些許不自然,便沒有再繼續說些什麼。
手寫的英文字母緊密交織,甚至形成了幾個圈,對於不習慣花體的人來說,這些字母難以辨識。印刷體與手寫體之間的差異頗為顯著,特別是當手寫體融入了作者個性化的筆觸,展現出一種特有的雜亂美時,這種差異尤為突出。
威爾遜教授的目光短暫凝固,緊接著他恢復了平靜,抬頭向校長投去一個溫和的微笑,巧妙地掩飾了那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
隨後,他便露出來了和善的笑容,按響了手邊的傳呼鈴。
「接下來有什麼事情可以聯繫鮑爾先生,他會安排伱接下來的公寓和辦公場所。」校長笑眯眯的說道,「他也會帶著你參觀一下我校。」
鮑爾先生緊接著打開了校長室的門,步入其中。他是一位經歷了歲月滄桑的中年人,對威爾遜教授行了一個簡潔而優雅的鞠躬禮。
…………
「哦,非常感謝您將我的行李送過來。」
鮑爾帶著威爾遜教授來到了他的住所。
因為現在還是聖誕假期之中,校園裡並沒有多少的學生,大部分的教職工也都離開了學校。鮑爾先生是為數不多留在學校的工作人員。
他帶著威爾遜來到了位於密斯卡托尼克大學大學一角的教師公寓。
這是一座雅致的三層小樓,紅磚與白瓦相映成趣,寧靜地依偎在蔥鬱的樹林邊緣。
樓下的草坪顯露出長期疏於維護的跡象,雜草無序地蔓延,占據了整個空間。在這片荒蕪之中,角落裡散布著零星的野花,它們的存在似乎在默默訴說著這片草坪曾經的繁盛與現在的落寞。
威爾遜還驚訝地發現大門前還放著自己的木質行李箱。
鮑爾先生還主動幫忙拎著來到了二樓。
「勞煩了。」
威爾遜連忙表達了感謝。
鮑爾先生取出鑰匙,打開了二樓公寓的門。
一股沉悶的灰塵氣息迎面撲來,清晰地表明這個地方已經空置了很長時間。室內陳設著一些過時的家具,據傳是前任教授離去時遺留下來的。一台老舊的印表機靜靜地立在角落,其表面布滿了歲月的痕跡。
除了這些被遺忘的物品,整個空間幾乎被厚重的灰塵所覆蓋,無聲地訴說著時間的流逝和空間的荒涼。
這裡就是威爾遜接下來的住所。他倒也沒有多少不滿。
……至少比在紐約被房東趕出去強。
一想到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的房東大媽,尤其是那一連串連珠炮似的和聽天書一樣的地道紐約腔。
威爾遜就忍不住心酸。
對於一個四六級聽力分數僅在百分左右的人來說,這無疑是一種煎熬。幸運的是,他依靠著零星的聽覺記憶和房東的肢體語言,勉強揣摩出了房東大媽的意圖。他匆忙地收拾了自己寥寥無幾的行李,一刻也不停留地趕往密斯卡托尼克大學,尋求新的歸宿。
不然他現在只能睡大街了。
嗯……沒錯,是跑的,從紐約跑到了麻薩諸塞州。
誰叫他沒錢坐車。
…………
鮑爾先生將鑰匙交給他之後就離開了。
威爾遜原本計劃清理這個塵土飛揚的房間,卻發現連掃帚的影子都找不到。公寓內空無一人,夜幕降臨,他的心中充滿了沮喪。
空氣中充斥著刺鼻的塵埃,每一步都激起一片塵霧。不久,他那件僅存的黑色正裝和皮鞋也沾滿了灰塵。
事態似乎在不斷惡化,當他看到那張布滿灰塵、甚至破了一個大洞的木板床時,威爾遜的臉上露出了麻木的神情。
他摘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低聲開口道:
「希卡利1號!」
在他的眼前,迅速地展現出來了一個閃爍著盈盈炫光的光幕,隨之而想起來的則是一個冷冰冰的電子音:
「希卡利1號為您服務,尊敬的余舟先生。」
霍華德·威爾遜,不,他真正的名字叫做余舟。
他原本是一個快樂的青年,出生於二十一世紀,從小生活在大洋彼岸的紅旗下,畢業之後愉快地996,直到被一個自稱為「希卡利1號」的系統給綁定了。
扔到了完全陌生的二十世紀初的米國,千里奔波睡破洞床板都不算什麼。
余舟波瀾壯闊而又倒霉透頂的旅途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