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凡所愛者,必將滅殺!

  第347章 凡所愛者,必將滅殺!

  破案了。

  螢生終於知道,前天在廢棄倉庫區那邊,兩次給他提供【愛意+5】的人是誰了。

  琴酒。

  這個名字,之前從來沒有出現在螢生的懷疑目標中,如果不是今天琴酒主動找上門來,他想破頭也不可能想到有這種事。

  一個男人,一個冷血動物。

  未免太荒謬了。

  然而,既然他真切經歷的現實就是這般,螢生雖覺有些彆扭,但看向琴酒的目光,卻是頓時熱切起來。

  這位可是大戶啊!

  兩次+5,一次+6,這愛意純度簡直比清子還要高!

  螢生略加思索,便即想通關竅。

  首先,琴酒這傢伙殺性是真的大,當其轉換為愛意後,同樣也是洶湧澎湃。

  其次,琴酒也是黑暗生物,為酒廠盡心盡力工作多年,箇中經歷與自己前世頗有幾分相似,簡言之,他比清子要更加了解自己。

  想到這裡,螢生發現琴酒左手肘彎依舊插著注射器,隱有血珠滲出,忙上前幫其取下來,用金屬盒中準備的棉簽給他按住針眼。

  「這一針可以管多久?」螢生問。

  「效果逐漸衰減,大概能管四到十二個小時,主要是看我接觸了什麼人與事,心裡又在想些什麼。」琴酒說。

  「浮動區間這麼大,不只是單純的鎮定劑嗎?」

  「我總不可能一直像個白痴一樣躺在那裡,組織應該調配了一些其他東西。」琴酒終於緩慢地抬了右手,按在那根棉簽上,「你離我遠點兒,我現在對你厭惡到了極點,看一眼就反胃。」

  螢生從善如流,退到他視野死角,「你這句話應該也是以理性偽裝感性吧,畢竟伱現在不可能產生什麼情緒波動。」

  琴酒不置可否,「你剛剛說可以幫我解決這個問題,要怎麼做?」

  「我先確定一下,你是只有愛意與殺意顛倒了,還是所有正反情緒都顛倒了?比如開心化作悲傷,興奮化作失望這類。」

  螢生頗為好奇。

  愛意與殺意,這兩種東西說起來純粹,但都是各種複雜因素的混同產物,也不知琴酒問題到底嚴重到哪種程度。

  「還有一些相關情緒,但根據實驗結果,都是以愛意與殺意為主導,在不涉及那兩項的事情上,其他情緒就是正常的。」

  琴酒緩了一會兒,取出自己手機,點開一份評測報告,頭也不回的交給螢生。

  螢生接過大致看了一下,對各種專業術語似懂非懂,不過結論倒是很清晰。

  若將人類的各種情緒視作節點,它們彼此相連,編織起一張無比繁複的蛛網。

  那麼琴酒現在就是其中兩個節點出了問題,因此會牽連到其他節點。

  而其他節點出現起伏時,卻不一定會牽連到壞點,就算牽扯到了也影響不大。

  「蠻有趣的。」螢生遞還手機,「你身上這種情況,可以復現嗎?」

  如果可以,那自己今後就再也不用為愛意發愁了。

  直接買它一家工廠,造流水線,大刷特刷,起底一個小目標。

  「為了研究治療方法,組織嘗試過復現,死了三個,白痴了一個。」琴酒偏頭看來,「怎麼,你也想從這方面開始研究?你可不是醫學家,難道是要讓雪莉和朱奈瑞克幫忙?」

  「阿sir你對我成見還真是深,再說了,那兩個人應該也不是神經科學方面的專家吧。」

  螢生再次調整座位角度,完全跑到琴酒身後了。

  「朱奈瑞克可不一定,醫療部的人數次提起他,說如果他在,研發進度一定會大提高。」琴酒繼續轉身,盯視著螢生,「而且你身上的疑點太大了,雪莉、貝爾摩德、雪松清子,這三個關鍵人物都與你有牽扯,你說你沒問題,誰信?」

  「剛剛可是你要我讓開的,一直看著我,不擔心藥效又很快衰減嗎?」螢生語氣隨意,「至於你說的那幾個人,只能怪我運氣不好。對了,阿sir,貝爾摩德和雪松清子真的是兩個人嗎?」

  琴酒看了他幾秒,偏開視線。

  「上周天中午,你和雪松清子一起出現,不該預料不到這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麻煩,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我根本預料不到啊,我那時還以為是青春校園劇的日常呢,哪知道她身上牽扯了那麼多問題。」

  因為螢生就是想要這樣的結果,那天之後,他基本上就沒有再為殺意發過愁了。

  雖然以前也沒有過。

  但至少免去了之前許多夜間無意義的進食,讓他有更多時間去追尋愛意,或者單純陪著小蘭。

  「就是因為這點解釋不通,而且我們找不到切實的證據,你才能至今依舊安穩。」琴酒動作總算完全恢復了自然,低頭燃起一支香菸,「但只要是做過的事,總會留有痕跡,組織遲早能夠抓住你的馬腳。」

  「如果進行有罪推論,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是潛在的殺人犯。」螢生看向琴酒口中香菸,「尼古丁是一種中樞神經興奮劑,能夠刺激大腦產生多巴胺,使大腦保持活躍狀態,你之前藥效衰減迅速,可能就與這方面有關。」

  「我知道。」

  「抱歉。」

  琴酒深吸了一口香菸,閉目感受了好一會兒,才從鼻中緩緩呼出,煙霧繚繞經久不散。

  「我討厭這種大腦昏沉的感覺,它讓我成了一個廢物,沒有活在這世上的資格。」

  「這一點我倒是很理解,我有時也會想,要不乾脆回爐重造算了。」螢生笑了笑,「不過這世上大多數人都是渾渾噩噩,隨波逐流,倒也……」

  「他們是他們,我不喜歡聽到這樣的勸告。」琴酒打斷道,「說你的方法吧。」

  「難道組織也對阿sir你說過這些話?」螢生問。

  「你是不是根本沒有什麼辦法,只想從我這裡套情報?」琴酒反問。

  「老實說,我並不認為這是什麼大事。就算愛意與殺意顛倒,阿sir你會莫名其妙愛上你想要殺的人,但這只是感性受到干擾,理性依舊,以你的意志力,絕對仍然可以扣下扳機。」

  這就是螢生的真實想法。

  而且就他個人來講,自然希望琴酒永遠無法恢復正常,連藥也最好別打了,一直給他提供愛意多好。

  琴酒語氣幽幽,「說的輕巧,那你倒是去殺了毛利蘭啊。」

  螢生搖頭,「這不一樣,我的理性與感性是統合的,並沒有矛盾點。」

  「你能夠將這二者完全分清?」

  「為什麼不可以……」

  螢生話語頓住,忽然意識到,對於自然人類的意識而言,完全釐清理性與感性,的確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哪怕是在深山古寺中靜心修行多年的高僧大德,也不能完全保證心底一絲雜念不生,更何況琴酒這位沉淪於塵世之淵的黑暗生物呢。

  螢生忍不住輕嘆,「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聽不懂。」琴酒又是轉頭看來,「而且北極玄天上帝不是道家的嗎?」

  「我只是隨口一說,六祖慧能這首偈子雖然意境高明,但世人又哪裡能夠做到,遠不如『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來的要腳踏實地。」

  除非,神佛現世,意識改造!

  琴酒沉默了片刻,「就算人格分裂,新的人格也必然是建立在過往的認知上,你從哪裡了解到的那麼多佛道知識?」

  「天授咯。」螢生攤手,「而且人類的大腦可是很神奇的,新聞上不是有說,澳大利亞一個人,從來都沒有學過中文,在一起車禍之後,忽然就會說普通話了,這怎麼解釋?」

  琴酒想了想,「他在日常生活中遇見過,潛意識就學會了,車禍只是幫他融匯貫通。」

  「那我大概也差不多……」螢生頓了下,「阿sir,你竟然會和我聊起這些,不會是藥效又開始衰減了吧?」

  琴酒撣菸灰的手指微顫,猶豫了兩秒,索性將剩下的半截煙也扔進了紙杯里。

  煙火熄滅,泡開一片黯淡的灰漬,琴酒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種藥的效果太差了。」

  「它的衰減是漸進式的,潛移默化中,你自己也很難察覺?」

  螢生說的是問句,但心下已經確定,也明白了為什麼琴酒最開始還想要掩飾一下緣由,但後面說著說著就吐露出了真相。

  因為在那種顛倒後的殺意影響下,琴酒潛意識裡對自己產生了一種信任。

  螢生忽然覺得有些可惜,要是能早點意識到琴酒當時的狀況,自己不去提醒,他絕對還要過一陣子才能發現不對勁。

  再刻意引導一番的話,說不定連琴酒幾歲開始不尿床都可以打聽出來。

  琴酒在手機上點開一個軟體。

  屏幕下方是一個曲線圖,曲線前半段持續上揚,在某一個瞬間,忽然斷崖式下跌,現在又開始緩緩上揚。

  屏幕頂部是幾個並列的數值,最中間一個黃綠色方格內,寫的是:

  【認知解離指數:34】

  螢生也看到了這個數值,問道:「這算高還是算低?組織既然可以檢測阿sir你的精神狀況,就沒有給你弄一個預警裝置,提醒你及時用藥?」

  「醫療部的人說,正常人大概在10點左右,我最高達到過97點,現在這個還行。」琴酒收起手機,取出一個黑色手環,「這東西可以預警,但我不喜歡,之前把它取下了。」

  琴酒將手環遞給螢生,「你覺得它像是什麼?」

  「一種保護,同樣也是一種監視。」螢生接過看了幾眼,心想,看來之前大概提前發現也沒用,「我猜這裡面一定有定位器,有竊聽器嗎?」

  「伏特加檢查過了,沒有。」

  「你百分百信任他?」

  「你問這麼清楚做什麼?難道是想要像對待波本那樣,也將我吊起來用吐真劑拷問?」琴酒反問。

  「這麼說來,我前天遭遇的折磨,都是來源於阿sir你的誤解?」螢生同樣反問。

  「你殺了基安蒂和科恩,我可不覺得這是誤解。」

  「阿sir說斯拉夫超人已經醒了,他身體怎麼樣?」

  「因禍得福,體質比之前強了許多。」

  「他對那隻異形下口了?」

  「你現在是在拖延時間?」

  「單純只是好奇而已,而且心理治療不是都有一個通過閒聊打開目標心扉的過程嗎。」螢生搖了搖頭,「阿sir你防備心太重了,我如果是你,絕對會百分百配合,不只是我,還有組織的治療。」

  「天真過頭了吧,流螢先生,你是真不知道組織對小白鼠的態度嗎?」

  琴酒習慣性地又要去點菸。

  螢生拿著手環在他眼前晃了晃。

  「真是一個奇怪的傢伙,這對你不是有好處嗎?」琴酒還是取出一支煙,但夾在手裡,並沒有點燃,「而且組織的研究重點並不在神經領域,現在大概會有一個實驗室在研究我的問題,但過一段時間,大概就會撤銷吧。」

  「你可是為組織流過血,上面就這麼絕情?」螢生問。

  「我可不覺得你會這樣天真。」

  「這可不是天真,是科學,古往今來無數實例表明,良好的工傷與撫恤制度,可以極大提升組織的凝聚力和戰鬥力。」

  「…………」

  琴酒敲了敲桌子,「說回正事,你的方法到底是什麼?」

  「就是我之前說的那個啊,以理性控制感性,我認為你應該可以做到。」螢生說。

  「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是個沒有心的怪物。」琴酒斜睨了他一眼,「我的確可以做到,但也會因此有所猶豫,哪怕只是半秒,這也我完全讓我成為了廢人,懂嗎?」

  生死關頭,半秒已經太過漫長了。

  螢生點頭,「我當然知道,所以你就需要在這方面進行訓練,直到你再也不會猶豫,乃至重新建立神經映射,讓你認為『凡所愛者,必將滅殺』,那樣,你不就和正常人沒有區別了嗎?」

  琴酒眉頭微皺,「你的意思是,並不治療神經,只是讓我將自己訓練為巴甫洛夫的狗?」

  「不不不,僅相當於一種色盲認知。」

  螢生說:「打個比方,一個人先天色盲,他眼中所見的天空是紅色的,但其他所有人都告訴他,那就是藍色,於是,他就會將紅色當做藍色,相反,當他看到藍色西紅柿時,他就會將藍色當做紅色。

  在外界看來,也在他自己看來,他對顏色的認知與其他人沒有任何不同,畢竟他們都認為天空是藍色的。

  如無意外,他直到進入墳墓,可能都不會發現這件事。

  甚至於,你現在可以確定,我和你眼中的天空,顏色是一樣的嗎?」

  琴酒思索了片刻,「你說的這種可能的確存在,但前提條件是先天就認知錯誤,我是後天才出現的認知失常,不適用這個方法。」

  假設一個人先天沒有視覺,他哪怕窮極一生,也無法理解「赤橙紅綠青藍紫」的概念。

  但假若是後天失明,其他的感知輕易便可喚起他腦海中已經存在過的色彩印象。

  「對,所以我才說,你需要進行訓練,建立條件反射。」螢生微微皺眉,「我認為組織不可能想不到這種事,只要讓你不斷進行殺人訓練,你很快就可以恢復正常,他們為什麼沒有這樣做?」

  琴酒用一種看外星人的眼神看著螢生,「你以為現在是戰國時代嗎?而且那種訓練誰知道要持續多久,組織也不可能這樣瘋狂。」

  「日本不行,國外呢?」

  「瘋子。」

  「美國大兵不是經常這樣幹嗎。」螢生聳肩,「難不成你一個冷血動物,在這種事上還會心軟?」

  琴酒嘖了一聲,「我的意思是,哪怕是我這樣的人,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對陌生人生出殺意,你明白嗎?」

  「嗯……如果那個人想要殺你呢?」

  「在我知道有人想要殺我後,我的殺意也只會對準幕後的人,不可能對準他隨手使用的工具。」

  螢生輕嘆,「沒看出來你還蠻大度的,看來我不該給你提前說起這件事。」

  「我不是白痴,就算沒人告訴我,我也會自己想到。」琴酒收起針劑,起身去拿衣服,「如果你也沒有辦法,那我就先走了。」

  「稍安勿躁,阿sir,就算現在很難給你製造新的敵人,你原本應該也有一些目標的吧。」螢生敲了敲輪椅扶手,「如果那些人給你留下的印象足夠深刻,說不定不需要太多的人,你就可以重新建立反射。」

  琴酒穿好衣服,直勾勾地看著螢生,「第一個就是你。」

  「我明白了。」螢生搖頭失笑,「原來你今天過來找我,不僅想要請教無情道,更想要殺了我,給自己治病。」

  「很抱歉,流螢先生。」琴酒嘴角微咧,「但沒辦法,誰叫其他幾個我想殺的人都找不到,希望你不要怪我。」

  咔噠——

  說話間,槍已上膛。

  一個黑洞洞的槍口,頂在了螢生額頭上。

  螢生嘆了口氣,「既然這樣,黑澤先生,你剛剛就不該打那一針藥,只有在自身情緒最為激烈的時候殺了我,治療效果才會最佳。」

  琴酒眉頭皺起,「你以為我在和你說笑?」

  「當然不是,這只是出於理性的分析。」螢生將琴酒的手環舉起,「認知解離指數41,大概還是理性占據主導吧,我認為你不會開槍。」

  「呵,你這話簡直是在找死。」

  「你現在的情緒,是偽裝的呢。」

  琴酒眼神冰冷,螢生則毫不避讓地與他對視,眼神與琴酒大體仿佛。

  但螢生眼中的冰冷並非發自他本身,而僅是如同平湖水鏡一般,清晰映照出琴酒眼中的神情。

  良久,天風輕拂。

  琴酒默默放下了手槍,從螢生手裡拿過手環戴上,上面的數值是,37。

  「你絕不是人類,本質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不過是足夠幸運,被神明所垂青,而且現在意識就快要重新墮化了。」螢生說。

  「因為毛利蘭?」

  「對。」

  「我實在看不出來,她比其他女人強在什麼地方,有什麼資格讓你做出改變。」

  「緣分如此,何必細究因果呢。」

  琴酒沉默了幾息,重新坐了下來,「你所信仰的那位北極玄天上帝,我可以也信奉祂嗎?」

  「當然可以,但你想要藉助信仰來讓自己時刻維持理性,辦不到的。」

  「為什麼?因為我帶著目的性?」

  「差不多,當你說出這句話時,就是有了執著,不可能得到清淨。」螢生問,「那個藥難道有副作用?」

  「它的效果會越來越弱,長期使用還有腦萎縮的風險,讓我完全變成白痴。」

  琴酒實在沒忍住又去摸煙。

  螢生抬手按住,遞給他一盒口香糖。

  草莓味的。

  琴酒一把打開他的手,「你真他媽是個變態,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螢生看了一眼琴酒的手環,上面的解離指數依舊是37。

  「你向我求助,我想要幫你,有什麼問題嗎?」螢生取出兩片口香糖,自己嚼了起來,「除了我之外,你還有其他想殺的人嗎?」

  「還有這一連串事件的幕後黑手,那個讓我變成現在這樣的人。」琴酒抓過螢生手裡的口香糖,給自己來了兩片,「我覺得那個人就是你。」

  「這一項只能等後面慢慢調查呢,還有其他更直接一些的目標嗎?」

  「還有赤井秀一、水無怜奈,組織里的全部小老鼠,你能夠找到嗎?」

  螢生挑了下眉,「這種雙贏的事情,組織難道不幫你?」

  琴酒用力嚼著口香糖,「誰知道醫療部是怎麼和BOSS匯報的,朗姆甚至提議把我監禁起來,說我隨時都有背叛組織的可能。」

  「唉,組織不幸,朝有佞臣啊。」

  「你到底有沒有辦法,如果沒有,那我待會兒還是要殺了你。」

  「嗯……」

  螢生摸了摸下巴,「那針藥是不是把你智商也打沒了?你剛剛沒有開槍,覺得現在還有機會?」

  「該死,也就是說,我又被耍了對吧。」琴酒又給自己加了兩片口香糖,「算了,你殺了我也無所謂,組織知道我在你這裡,會為我報仇。」

  「呵呵,我看未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