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我有個朋友……

  「這我就不清楚了。」

  「具體的報價，您可以親自問問鮑總。」

  莫燃微微點頭，沒有繼續問下去，基本已經清楚是什麼情況。

  毫無疑問，

  現在「潤發電子科技」的鮑有財鮑總遇到了很大困難。

  按照李智說的，鮑有財是貸款購買的光刻機和其他生產設備。

  如果沒有訂單生產的話，設備閒置、人員閒置，單是利息費用和員工工資就是一筆巨大的開支。

  現在鮑有財只有兩條路可以選：

  要麼想辦法整體打包出售「光刻機業務」止損，要麼想辦法自救。

  可是……

  莫燃目光重新落在了李智身上。

  「你確定你回去就能拿到生產訂單？幫鮑總走出困境？」

  李智頓時沉默了。

  作為晶片行業的從業者，他當然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晶片行業不像其他行業，不僅技術門檻很高，行業集中度也非常高。

  像這次鮑總想要進入的「SSD主控晶片」行業，80%，甚至90%的出貨量都集中在頭部三到五家企業里。

  而這些成熟的頭部企業，早就有自己合作許久、質量穩定的代工廠。

  像「潤發電子廠」這種剛剛成立不久的新廠，

  沒一點過硬的關係，

  沒一點過硬的技術，誰會將原本乾的好好的代工廠踢開，將訂單給「潤發電子廠」？

  根本不可能。

  就拿鮑總來說，這次不也是因為有高層老鄉的關係才敢進入晶片生產行業嗎？

  而且……

  李智微微嘆了口氣。

  實際上，在高端製造產業里，即便是有點關係、有點技術，想要真正替代一家原有的零部件供應商仍是非常非常困難的事情。

  不管是國內的華為、比亞迪也好，還是蘋果、特斯拉也好，

  但凡有一點規模的高端企業，想要成為他們的供應商，並不是想像中的：「我的零部件又好又便宜，趕快來用我的。」

  想要成為頂流企業的供應商，第一步是需要寄送零部件樣品進行檢測。

  等企業方通過性能檢測，符合企業標準後，這才算是入圍企業方的「供應商備選名單」。

  這一步，大概需要三個月。

  進入備選名單以後，企業也不會馬上就用你的零部件。

  說的簡單點，

  我一個產品幾億甚至幾十億的銷售數據賣的好好的，憑什麼要突然換成你的零部件？

  你的零部件沒有經過市場考驗，萬一大規模的出問題呢？

  出問題誰負責？

  所以……

  不僅是要有點關係，有點技術，還得企業願意扶持你才行。

  現在的「潤發電子廠」有這樣的關係和實力？

  顯然沒有。

  想到這裡，李智苦笑一聲。

  「我沒有把握，不過……鮑總對我不薄，我還是想要回去努力一下。」

  見李智語氣仍然堅決，莫燃也不願再多說什麼。

  他揮揮手，說道：

  「好了，這件事你先別急。」

  「交給我，我先了解一下再說。」

  話已至此，李智只好點點頭。

  「那我就等您的消息。」

  「嗯。」

  從李智辦公室離開，莫燃回到車裡。

  不過，他並沒有著急啟動汽車，而是坐在駕駛位上靜靜地將這件事捋了一遍。

  此時他關注的重點已經不是李智的去留，而是落在了光刻機上。

  首先，

  李智都明白的事情，鮑有財也一定能想明白。

  所以……鮑有財內心深處肯定還是更願意打包出售「光刻機業務」，而不是什麼自救去尋找訂單。

  所以。

  理論上自己是完全可能買到鮑總手裡光刻機的。

  但現在的問題是，

  尼采帳上沒錢不說，還負債4.2億……

  思索片刻後，莫燃重重地揉了揉太陽穴，最終還是拿出手機翻開通訊錄，找到「潤發電子廠」鮑有財的電話。

  「先不管這麼多了，先問一問鮑總那邊具體什麼價格再說！」

  說完，

  莫燃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然後開始調整自己的情緒，讓自己情緒聽起來低落一些。

  一切準備就緒，撥號。

  響鈴五六聲後，電話終於接通。

  「喂，莫總。」

  電話里傳來鮑有財的聲音。

  莫燃能明顯感覺到聲音里濃濃的疲憊，和上次通話時的神采奕奕簡直是天壤之別。

  「嗯，是我。」

  莫燃應了一聲，語氣低沉下來。

  「鮑總，李智的事情他已經告訴我了。」

  「先前我不是還有100萬的設備尾款沒和您結清嗎？現在您遇到這事，我一會就讓財務把錢打過來。」

  「緩緩您燃眉之急。」

  鮑有財沒有想到莫燃主動打電話是為了這事，當下有些感動。

  雖說這100萬本來就是他的尾款，但這情意是真感受的到。

  他微微嘆了一聲，語氣里儼然有了一絲歉意。

  「莫總……我也知道一些你們那邊的情況，李智對你們來說確實非常重要。」

  「但也希望您能理解理解老哥我，這次我是真遇到了大問題，讓李智回來也確實是迫不得已。」

  「能理解，完全能理解。」

  莫燃連聲應道，情緒漸漸共情。

  「說實話，您當初能把『TF內存卡』設備這麼爽快的價格賣給我，我一直心存感激。」

  「現在您遇到了困難，我說什麼也要竭盡所能的幫您一把。」

  「只是……我能做的也不多。」

  話音落下，電話那頭鮑有財沉默了，一股暖流緩緩湧入心口。

  說實話，

  他和莫燃沒什麼太深的交情，彼此交流也不過寥寥幾次，但在此時人生低谷時聽到這番關心的話語，還是情不自禁的被觸動了。

  「你能打電話就已經很好了。」

  「就憑你這幾句話，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莫燃哈哈笑了一聲。

  「鮑總，我早就已經將您當做朋友了。」

  說著，他話鋒一轉，突然岔開話題。

  「對了，我聽李智說，您當時好像想過要打包出售整套光刻機，最後是什麼原因擱淺了？」

  鮑有財微微一愣，隨即嘆了口氣。

  緩緩說道：

  「不瞞你說，是價格。」

  「價格？」

  「嗯，我當時買的時候是我那位高管老鄉牽線，是從台省一家企業手裡買過來的，有點溢價。」

  「後來我想要出售時看的人來了幾批，可出的價格實在太低了。」

  莫燃點點頭，和李智剛才說的差不多。

  他略一沉吟，沉聲問道：

  「那您當時買的價格是多少？他們出的又是多少？」

  「嗯？」

  鮑有財輕咦一聲，隨即反應過來，反問道：

  「莫總，您有興趣？」

  「哈哈。」

  莫燃訕訕地笑了笑。

  「倒不是我有興趣，我有個朋友……「

  「嗯，對，我有個朋友之前和我閒聊時談過這個話題，他倒是對晶片行業有點興趣。」

  「如果您願意打包出售的話，我倒是可以幫您牽牽線。」

  鮑有財停頓片刻，這才說道：

  「這也算不上什麼大秘密。」

  「這台光刻機當時我從台省企業買過來的時候是7個億，加上其他設備和廠房升級，前前後後差不多花了8.5億。」

  莫燃之前倒也和李智閒聊過光刻機，心裡也知道大抵都是幾億上下。

  不過。

  此時聽到8.5億的金額，再想到尼采帳戶的餘額，還是不由感慨一聲。

  「確實有點貴啊！」

  「是啊！」

  鮑有財也跟著感嘆一聲。

  片刻後，他忽然在電話里唉聲嘆氣。

  「哎，這也是怪我自己太貪心了。」

  「實際上，當初賣我光刻機的台省企業總共有兩台光刻機要出售，是我自己選擇了這台最貴的。」

  「哦？」

  莫燃微微一愣，顯然沒想到還有其他故事。

  鮑有財接著說道：

  「當時有兩台光刻機，其中一台分辨為64納米。」

  「按正常來說，64納米的光刻機生產製作『主控晶片』完全足以，售價也僅僅只需要2億元。」

  「可我當時偏偏就看上了這台。」

  說著，鮑有財又長吁了一聲。

  「我手裡這台光刻機是ASML生產的DUV光刻機，最大解析度能達到32納米，是現在二手市場能買到的最好光刻機了。」

  「我當時想的是——『一步到位』，雖然生產『主控晶片』用不上32納米這麼高的工藝，但萬一呢？」

  「萬一以後有高端晶片的業務可以擴展呢？！」

  「所以啊……最終我是咬牙買了這台ASML生產的32納米光刻機。」

  「可現在，我真特麼的是要虧死了，要是當初買的是64納米光刻機我也不至於虧這麼多，不至於資金鍊出現問題！」

  「我真是後悔死了。」

  哦？

  ASML？

  32納米？

  二手市場能買到的最好光刻機？

  接連幾個關鍵詞讓莫燃眼神徹底亮起來。

  即便對晶片行業算不上了解，但他也知道32納米絕對算是中高端的水平了。

  除了手機、電腦等頂級SOC晶片，32納米幾乎足以滿足其他類型所有晶片的要求。

  他腦海里一邊飛快盤算著，思緒涌動。

  一邊安慰著鮑總，嘴角卻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鮑總啊，您的決策沒有任何問題。」

  「換誰來都肯定選擇貴的，畢竟一次到位嘛。」

  「哎，當初我也是這麼想的……」

  交談之間，莫燃又接著問道：

  「不過……按道理來講，越好的東西不是應該越容易出手嗎？」

  「怎麼其他企業出的價格會這麼低？」

  「哎，話都說到這了我就明說了吧。」

  「來看的企業一家是中芯國際，另一家是華虹半導體，他們只願意給7億。」

  中芯國際？

  莫燃拿著手機的手忽然緊了緊。

  這個名字在前世可聽過無數次了，沒想到這一次在鮑有財嘴裡再次聽到。

  他情緒略微有些波動，心中的疑惑越發不解。

  「7億？為什麼他們出這麼低？你這不是要虧1億多？」

  「是啊！」

  鮑有財呼了口氣，繼續說道：

  「他們知道我沒了『群聯電子』的訂單，只能砸在手裡是其一。」

  「其二。」

  「後來我才聽說中芯國際似乎要採購ASML更高端的EUV光刻機，這台DUV光源的32納米光刻機對他們來說就顯得有些雞肋了。」

  莫燃恍然大悟，這個解釋倒也行得通。

  此時光刻機還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限制購買，印象里，中芯國際確實在2018年向AMSL採購了一台EUV光刻機

  最終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在發貨的碼頭被攔下來了。

  不過。

  中芯國際作為龍頭企業計劃採購更高端的EUV光刻機，那華虹半導體呢？

  他們就不想要32納米的DUV光刻機了嗎？

  「那華虹半導體呢？」

  「如果說中芯國際出價低能理解，那華虹半導體為什麼不著急？」

  「想要壓價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他們是覺得32納米光刻機暫時也用不上，解析度高了。」

  「暫時用不上？解析度高了？」

  話說出口，莫燃瞬間明白了。

  此時2017年初，

  此時的年代遠非後世那個舉國之力搞晶片的年代。

  這個時代的國產晶片企業，即便是中芯國際也仍沒有完全解決28納米的封裝工藝，沒辦法獨立生產28納米晶片，更別提華虹半導體了。

  大量的炎國晶片企業技術落後，只能製造最低端的晶片。

  再加上誰也想不到後來光刻機買不到了，所以根本就沒想過要提前購買光刻機的問題。

  所以……對於光刻機，哪怕是這個時代「中高端」的DUV光刻機，國產晶片廠購買慾望也不那麼迫切。

  搞清楚這些，莫燃和鮑有財的通話已經接近尾聲。

  當然。

  莫燃對於鮑有財提到的具體價格還是存在疑慮的，他不信鮑有財能將價格毫無保留的透露給他。

  只能說，大概知道了一個價格區間。

  現在。

  放在莫燃面前的最重要的一個問題是——「要不要想辦法買下這台光刻機！」

  冬天的溫度並不高，但長期坐在駕駛室還是感覺到一絲悶熱。

  搖下車窗，風拂過。

  五分鐘後，他給吳律師打通電話。

  「吳律師，麻煩你現在到我公司來一趟。」

  莫燃準備試試。

  根據鮑有財提到的價格，他大概能估算到一個價格區間——想要參與這筆交易，至少先要準備5億左右。

  購買光刻機的理由就不用多說了，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籌錢。

  所以。

  他首先將目光放在了剛剛購買不久的樂視版權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