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誠安和佟福生原本就是豪爽的人,如今看到付辰酒到乾杯,自己自然不在話下,也是趕快舉杯痛飲。
此時火鍋中已經起了肉沫,溫熱的水汽蔓延開來,驅散了室內的寒冷,讓三人的額頭都冒出了汗珠。
付辰見狀急忙叫順子往鍋里添肉,自己則招呼鄭誠安和佟福生別生分快動筷子。
華夏人習慣在酒桌上談事情,因為美食和美酒更能拉近人與人的距離。
就這樣,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原本就相互欣賞的三人,之前的距離更加貼近。
就連不善言辭的佟福生話都多了起來,只不過舌頭有些喝的大了,倒是鄭誠安和付辰,越喝越精神。
喝了一陣以後,鄭誠安忽然站起身四下看了看,見安全了才神神秘秘地湊到付辰跟前:「三爺,我有個事要和你說。」
「什麼事?」付辰見到鄭誠安這麼神秘,頓時來了精神,全神貫注地等著他下面的內容。
果然,鄭誠安沒有讓付辰失望,他接下來的話,的確讓付辰嚇了一跳。
「三爺,昨日赤馬山的鬍子去找原仲琪了。」鄭誠安低聲說著,「據我了解,赤馬山的鬍子,之前和劉家屯那邊的起了衝突正要火拼。」
「火併的話,多半是爭搶地盤吧?」付辰臉上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關心來,反而稍顯幾分慵懶,「一般鬧不到縣城裡,也跟原團長扯不上關係吧?」
其實鄭誠安說這話的時候,付辰一下子就會了意,偏偏就是不點透。
「三爺,咱都是爽快人,何必跟屬下打啞謎呢。」鄭誠安眨了眨眼睛道,「要單說是火併,赤馬山來找他原仲琪做什麼呢?」
付辰嘿嘿笑了笑,眉毛微挑笑道:「你的意思是,那伙鬍子找原仲琪是想買傢伙吧!」
曾經付玉廷在海倫之時,在部隊沒有作戰任務的時候,特別喜歡四處剿匪,富庶的海倫一度沒有了土匪襲擾。
然而連年的兵荒馬亂,讓越來越多的人落草為寇,盤踞在周圍的鬍子漸漸多了起來。近年來勢力最大的一股,莫過於秦老六,他手下的那一伙人還占據了海倫附近地理條件最好的鳳鳴山。
至於赤馬山和劉家屯的兩伙鬍子,則屬於中下游的水平,兩邊因為地盤相鄰,平日裡沒少衝突。
一般都是劉家屯的鬍子占據先機,這一次看來赤馬山那伙要發狠了。
「三爺果然聰明!」鄭誠安對著付辰豎起了大拇指,「這種勾結鬍子的事,按說都該私下進行的,可是那原仲琪占據海倫多年,這種買賣不知道做了多少單了,已經有恃無恐了。」
剋扣軍餉,還把上面發下來的槍械賣給鬍子們中飽私囊……特別又是在現下這種外敵入侵的時候。
做不到一致對外,還把原就寶貴的槍械賣給鬍子。
付辰冷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見付辰臉色變了,心眼明顯比佟福生多幾分的鄭參謀趕緊說道:「三爺,您若因為這原團長置氣便是不值當……以您的家世背景,收拾他不是手到擒來的事麼?不過……
定了一定,鄭誠安又是壓低了幾分聲音:「三爺,軍需那邊有我一個老戰友。據他透露,海倫槍枝彈藥的庫存業已不多,剩下的也陳舊不堪,鬍子們也不傻,那些是斷斷不會要的。所以……」
聽到他這些話,付辰不禁笑了笑道:「照你這麼說來,這買賣就算他姓原的想做,怕也是做不成嘍?」
這鄭誠安性子雖直,卻一點都不笨。
「是三爺聰明,鄭某隻是給了三爺點情報。」鄭誠安卻一點不居功。
付辰略是想了一想,也並未再提相關的事情。
這赤馬山的地形他早就派人看過,南坡比北坡挨了一大塊去,決計是個冬天冷夏天熱的地方;而且最重要的是赤馬山附近並無縱深,就像立在地上孤零零的馬鞍,按地形來說絕對不是好的選址。
所以他最初並無打探那地方的想法——可現在不一樣了,首先此地有所衝突,再加上和海倫還有所勾結,他完全可以坐山觀虎鬥,甚至可以從中挑撥,削弱原仲琪的勢力。
選址,安定海倫大後方,都是他接下來必須要做的事情。
付辰一面思忖著,繼續問了些海倫的局勢,當然,他最關心的還莫過於原仲琪。
三人有一茬沒一茬地聊著天,本就不很健談的佟福生喝得有點高了。
付辰也是多貪了幾杯,雖有些暈暈乎乎的,但好在理智還在。海倫還有原仲琪的事,他基本是摸清了,下一步就是該調查清楚這小子有沒有日本間諜有所來往,另外就是探訪城裡有多少富商大戶和這小子有關係了!
抬腕看表,時間已是不早了。
鄭誠安見付辰頻頻看表,想來也是打擾過多了,轉而跟醉酒之後話癆了很多的佟福生說了兩句話,兩人便是告辭了。
付辰叫順子將兩人開車送回去,自己則是起身,站在雅間的窗子邊。
今年的冬天極為寒冷,而且雪一場接著一場。
雖說瑞雪兆豐年,可付辰的心底完全沒有喜悅的成分在裡面。
兩場大戰,小日本的威脅依舊猶如一把懸頭的利劍,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掉下來……然而擺在他面前最直截了當的問題,居然來源於東北軍內部!
在黃埔,雖是有同學內鬥,然而這一路走來,身在107師衝鋒陷陣保家衛國,是何等的榮耀和爽快!
可現在……
從懷裡摸出香菸,付辰擦亮了火柴點上。
深深地吸了一大口,他讓煙氣在肺里細細轉了轉,才徐徐從鼻腔噴出。
凝望著漸漸沉寂下去的海倫縣城,付辰漆黑的瞳仁變得冷厲起來。
「少爺,兩人都送回去了!」順子正說著話,就聽木製的樓梯有個軍靴聲登登登跑上來。
「家赫兄,可是讓我一通好找!原來你在這兒啊!」江景澤跑進便給他身上的酒氣熏得退開半步,「我說,自打進城不是下了解酒令麼,你這身為團長,可不該破例啊!」
兄弟的提醒正是自己的政令,付辰抓了抓下巴道:「今兒這事吧……有點特殊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