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漸大，很快把整個指揮部都染白了；因為入夜的關係，氣溫變得更加苦寒。
付辰叫上丁春喜，由江景瀾引著一路小跑到了指揮所大門口。
先是敲了兩下門，然後高聲對著裡面大喊報告。
厚實的木頭門立刻被拉開了，一臉喜色的付汗青當下就將他擁入懷中：「家赫，可算回來了！你有沒有事？」
全身上下都給凍得僵硬了，現在突如其來給如此溫暖的臂膀攬入懷中，付辰竟突然有些鼻子酸酸的感覺。
「我沒事！」付辰有點狼狽地離開這個男人的寬大臂膀，然後跟在他後面進了門。
這裡不僅是指揮所，也是付玉廷父子的住處。
房子左邊擺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地圖以及雜七雜八的文件，還有一台發報機；右邊則是兩張行軍床。
一條藍色的粗布把生活區和指揮所隔開了，看著整潔卻顯得有些簡陋——江省最凶的黑豹父子居然就睡在這裡，說出去叫誰信呢！
進門就感覺到一股撲面而來的熱氣，屋裡正中間點著一個碩大的炭爐；爐子上燒著一個銅壺，壺中沸騰的水翻滾，冒出陣陣熱氣。
濃烈的茉莉茶香在屋裡瀰漫，乍熱的付辰甚至都有些冒汗了。
「回來了家赫，」付玉廷放下手上的搪瓷茶缸，對身側的林平喜說道，「燒些熱湯熱水的，給他洗洗。」
這張慣於平靜的臉很少露出多餘的表情來，不過即便如此，付辰還是明顯地看到他鬆了口氣。
以前的那個付辰不是很了解自家父帥，所以總是覺得付玉廷對自己並不上心；現在的他活了兩世，人情世故比原主懂的多了不少，自然也明白付玉廷這種內斂的感情。
當著謝韻卿和江永寧，付辰還是立刻敬禮道：「父帥！公路的陣地丟了……我們，我們現在只能退回昂昂溪了！」
「嗯！」付玉廷聽到這話垂下眼帘並沒有太多表示，只是指了指火爐邊的椅子，「坐吧。」
倒是付汗青開心地拉著付辰坐到爐子邊，然後把爐子上砂鍋端到他面前：「早就給你燉好的，快吃吧。」
「什麼好吃的啊？」付辰凍僵的身體逐漸暖和起來，心裡更是感動於父兄的親情。
他急忙打開鍋蓋，頓時一個香氣撲出來，蔓延開來——竟然是燒雞！
「怎麼會有燒雞？」這兵荒馬亂的年月，想要吃上一口肉可是不容易的。
「早上我出門，正好遇到野雞，就打了一隻。」
付汗青說的一臉輕鬆，可是付辰卻明白，這冰天雪地的，動物大多開始貓冬，想要找只野雞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謝謝大哥。」付辰吸了下鼻子，溫暖的爐火讓他臉多了一層霧氣。
不過，心裡掛著事的他還是先把東西轉手給丁春喜，轉而又道：「父帥，今兒這小鬼子來得實在古怪。實地測算，團里的陣地，距離齊齊哈爾有四十多公里，而且跟昂昂溪是個大對角，中間還有個林子——小鬼子今天是直撲我那裡的！而且還有空中支援！」
付玉廷沒說話，等著他繼續匯報；付辰越說越是不快，把今天的戰事一一與付玉廷說了。
沒有半點添油加醋，付汗青額頭旋即出了一層冷汗，老半天才是說著：「父帥，好懸！」
「懸是懸，可家赫今天那仗打得漂亮！」江永寧對他豎起了大拇指，他是帶著付辰的團隊還有自己的小兒子先跑回來的，但前線的戰報早已經來了。
付玉廷也是知道小兒子又打了漂亮的一仗，雖然心裡有點自豪，卻還是擰眉說道：「這一仗，著實冒險！萬一把你還有騎兵營搭進去，豈不是自找麻煩？」
也知道付辰打了漂亮仗，免不了驕傲。可這棋走險招，萬一多門二郎反應過來從大興車站撲出去，整個騎兵營都要被包餃子。
「是……家赫就是知道這個，所以回來也沒敢說。」付辰撩起眼皮看了看付玉廷，他的老爹垂著眼看手中的文件，可眼底卻免不了有些關心。
轉了轉，付辰又是說道：「不過，弟兄們也是打了勝仗，功勞還是有的，還是多少給弟兄們請個功吧！」
「這事兒容後再說，」付玉廷擺了擺手道，「滾成個泥猴子樣，先是洗洗，填飽肚子再說吧！」
說著，起身繼續跟謝韻卿江永寧商討工事的修築，而付汗青則是拖著他到飯桌前落座，林平喜給付辰端上來熱水毛巾。
「老丁，你也來！」付辰招呼同行的手下一塊落座淨手洗腳，然後兩人將一鍋雞肉吃了一乾二淨，順便吃了幾個玉米貼餅子，外面打了這麼幾天仗，他吃不好睡不好，早已經是又凍又餓了。
等酒足飯飽以後，他回臉看了看身後的付玉廷，見他忙得根本顧不上這邊，才對付汗青開口道：「兄長，我有件事要報告。」
付汗青見他面容凝重，挑了挑兩道英氣的眉發問道：「嗯？什麼事？」
又是看了一眼付玉廷幾人，付辰忽然高聲說道：「我懷疑，咱們軍中有奸細。而且職位不低，恐怕還是跟在父帥身邊的！」
一席話說完，指揮部突然就靜了下去。
刷刷刷幾道震驚的眼神猛地轉了過來，若這些眼神可以發熱的話，付辰現在都要給熊熊烈火燒著了！
付玉廷啪地一下將手上的文件扔在沙盤邊，老半天才是說道：「跟在我身邊的？職位還不低……這怎麼可能？」
他身邊都是自己的老部下，老兄弟，他怎麼也不能相信，這群人會出賣他，出賣東北軍？
「司令……」這其中臉色最難看的絕對是江永寧。什麼職位不低，什麼跟在付玉廷身邊多年，那麼最貼切的，豈不就是他？
江景瀾也是聽出來了，苦澀笑了笑道：「家赫！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說我們江家是叛逆麼！」
「是不是叛逆，絕不是我一句話就能說準的！」付辰毫無懼意地刷地站起來，「現在東三省就剩下咱江省，小鬼子若還有內應……咱們就算有三頭六臂也干不過他本庄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