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如此，孫婆婆還是拿出了家裡最好的東西款待上門的幾人。
畢竟，若沒有付辰他們，香水灣恐怕都給土匪日本人一鍋端了，翠蓮還差點折在那些該死的土匪手裡。
「鄉下沒什麼好吃的東西，付少爺可別介意。」孫婆婆端著一鍋熬得香噴噴的雞湯麵送進來，「忙了一晚上，怕是都餓了吧！」
這個已失去兒子的鄉下老者，居然為了自己還殺了下蛋的母雞。
付辰多少有點感動，趕緊說著：「婆婆你太客氣了！這兵荒馬亂的你肯收留我們已太好了。」
「您家哥哥可要緊了？」洛綰心急著追問，「我一早就託了翠蓮去請關郎中過來。」
付辰拍了拍腦門，他怎麼把那位可以稱為是「神醫」的郎中給忘了？要知道上次自己受了一槍，就是這位郎中給自己治好的。
「還是吃點吧。」
孫婆婆盛情難卻，付辰三人端碗吃飯，正這會兒關文清背著藥箱進了門，一面罵著：「這老天下個沒完！人都要泛霉了！」
見著付辰，關文清又是笑罵道：「稀客啊，上次不告而別，這回又是怎麼找上門來了？」
一見這位神醫同行，付辰趕緊放下碗：「我哥傷得不輕，快來看看。」
關文清一聽，眼睛頓時都直了：「你哥？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快，帶我進去瞅瞅。」
急急忙忙衝進裡屋，就見付汗青平躺在床上毫無知覺，關文清把手搭在腕脈之上，過了幾分鐘說著：「怕不是光感染，分明有中毒的跡象。」
「中毒？」付辰一臉意外。
作為軍醫他算得上是醫院裡的臨床科醫生，中醫中的診脈他是完全不懂的。
不過關文清這一句話提醒到了他，立刻從實驗室拿了試紙出來驗過——果真，付汗青血液中的汞嚴重超標，難怪打鬥之中付汗青會接連吃虧，血也很難止住。
「只怕是在家的時候，哥哥還還有他的那些忠誠部下，就被什麼人害了。」付辰氣得一拳砸在土炕上，「對手實在可惡，居然兩手準備要幹掉我們兄弟！」
關文清見他如此激憤，忙說著：「付少爺，還是趕快煎了藥來給你家哥哥服下，不然會出大亂子的。」
說著也不管雨傘不雨傘了，轉身一溜煙往自己家跑，不多時拿著油紙包裝的草藥送過來。
付辰哪裡管得了這麼多，伸手接過直接進了實驗室——上次給李俊青治肺炎，他把藥罐子小火爐都存進了實驗室以備不時之需，現在果真是用上了。
待他煎好了藥退出實驗室，馬上給付汗青餵下了。
現代人一直都覺得中藥起效慢，其實直接進入胃部消化的中藥其實比西藥更快，因為中藥是液體，直接能被人體吸收，而西藥多半是片劑，在進入胃部還有個分解的過程。
不多會兒，付汗青呼吸困難的症狀就有所緩解，青黴素也將感染和破傷風的症狀壓制住了，人很快就醒了過來。
「要論醫術，你可比我厲害多了啊！」還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付辰完全沒有半點嫉妒的意思，一臉感激地說著。
「術業有專攻嘛，治病我有一套，療傷縫針我可不行的。」關文清眨了眨眼睛，笑著問付汗青，「大少爺，可還好些了？」
聽到赤腳醫生的話，付汗青微微愣了一愣，相同的口音立刻拉進了彼此的距離，茫然中他出於禮貌點了點頭道：「還好……等一下，你是，你是關老頭家裡的二小子關文清？」
這下連付辰也是一驚，沒想到只是一面就將對方的大名說了出來：「兄長，你們認得？」
關文清對著付辰一陣大笑：「早就聽說付家大少爺除了打仗牛轟轟，還博聞強記，今兒讓我真真兒見識到了。」
一番對話，付辰明白過來，原來早幾年前，自家兄長就與關文清的父親認識。
他父親早些年闖關東，在大興安嶺的山場子做工，錢沒怎麼賺到，卻攢下了一身的病。後來一疾而終，留下兩個年幼的兒子。
後來關文清的母親帶著兩個兒子在旅順城裡的飯館唱曲討生活，正好遇上了打勝仗回來的付玉廷。
見這兩個兒子聰明伶俐，就多給了幾個錢，還叫部下在旅順附近的屯子給他們找了住處；關文清後來念的起私塾並能跟著師傅學醫，也是拜這位軍閥頭子所賜。
後來直奉之戰，這兩兄弟還都參軍了，關文清的大哥被流彈命中，拖回軍營搶了幾日還是去了，關文清這才更加立志努力學醫，學了一身治病療傷的好本事。
居然還有這段淵源，難怪關文清能認得自己脖子後面的豹子飛翼。
而這人在他們第一次見面還沒有說出這段往事，顯然是個高風亮節之人，沒有強加攀附的心。
「大少爺不要多想，多養上幾日身子便能大好了。」說著，這位軍醫笑著拍了拍手邊的藥箱，「我這就給熬膏藥去。」
方才檢查他身上的傷，關文清說是可以給前胸那一片淤青上點膏藥。
「關先生很有一套的，兄長放心吧！」付辰含笑說著，但他的哥哥猛一把身處手抓住他：「家赫，昨天晚上你給我扎的瓶瓶罐罐……是從哪裡拿出來的？」
就算昨晚迷迷糊糊的，還是注意到他這些治病的東西簡直像變魔術一樣拿出來的。付汗青不能不奇怪。
自己從實驗室拿出來的藥品工具……終究是有人問起了。
可他該怎麼回答呢？
付辰心底突地一跳，極不自然地看了看兄長這張略帶疲態的臉，卻是一股毋庸置疑的表情，趕忙解釋道：「這……這些東西，我都向來隨身帶著的。」
「隨身，怎麼個隨身法？我看你這……」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聽院門那邊傳來好大一陣響動，孫婆婆年幼的孫子小虎子一臉驚恐地跑進門來：「不好了，不好了！」
正在羊圈清理積水的婆媳倆一驚，趕忙回臉過去。
「怎麼了？」付辰也是跑出門發問，暴雨還沒有止歇，給淋成落湯雞的虎子狠狠擦了把臉道：「兵來了！好多兵來了！手裡拿著畫像，好像是在找付大哥和顧先生！」
付辰倒抽了一口涼氣，南京這些人反應也太快了，他們昨天才跑出城來，怎麼今天就找到香水灣來了！？
不好，難不成是林清泓出事了？
還是……他手底下有人知道他們曾在香水灣落腳，所以，就帶人過來碰碰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