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看著虎背熊腰的男人踏著強硬的步伐而來,付辰不由愣了一愣:就算這人不言明身份,也分明看得出是個不折不扣的軍人。
付辰掏出請柬遞上去,對方古銅色的臉才擠出一副很勉強的笑容來:「原來是付少爺啊……失敬失敬!請上二樓大廳。」
一路前往宴會廳,見幾乎每個轉角都站著背合雙手的軍人,江景澤不由笑了:「今兒這排場倒是真大。」
「不過是個慶功宴,要這麼多人守著做什麼?」相比面色越發輕鬆的江景澤,付辰卻快速掃過眾人,幾乎每個人腰間都是鼓鼓囊囊的:而且,怎麼這些人還配槍了?
「大約是請客那位,是個真正的大人物吧。」江景澤聳肩,「又或許,是擔心又跟上次高樹成請客一樣,有日本人過來搗亂吧!」
真只是這樣麼?
剛還想著,付辰就聽到有人喊了句:「付大哥!」
循聲看過去,就見李俊峰滿面春風地跑過來:「怎麼才到啊,大家都是等你半天了。」
江景澤一愣:「大家?怎麼來得人很多?」
「兩桌人,不多,卻也不少。」李俊峰笑嘻嘻地把他倆迎進宴會廳:早就布置一新的廳堂奢華至極。
時間雖還早,此地早就算得上是高朋滿座——付辰這些九期的同學一見到他,紛紛笑著說道:「家赫兄也到了!」
「嘿嘿,這還沒從黃埔畢業,就是接連立功了,家赫兄將來飛黃騰達可要拉咱們兄弟一把啊!」
就聽人們接連起鬨,高樹成站起來一把攬住付辰的肩膀:「哎,都說什麼苟富貴勿相忘,我看咱們家赫兄真是富貴了,就回東北老家去了吧?不妨哪個想要什麼同富貴的,今晚上可別放過咱們家赫兄啊!」
「就是就是,哈哈哈……」
馬上有人圍過來起鬨,付辰哪裡不知道戰友們之間的玩笑,趕緊閃躲著:「行行,哥幾個勿相忘是吧……這有何難?還是今兒咱們這原班人馬,還是這地兒,我付家赫請客啊!」
不過一頓酒飯,這有何難?
付辰心道,也該來高少爺拉攏人心這一套了。
眼睛四下轉了一圈,他很快看到了許霆鈞。
這傢伙也是受邀前來的,但自是他那位兄弟鄭海祥被自己打廢,這傢伙也沒再起什麼事,而且這次在棲霞山演習,他和付辰的關係,似乎是稍稍緩和了些。
今天這傢伙不動聲色坐在那裡,不管這些九期的同學們說得如何興高采烈,他都始終保持著安靜。
其他同學是越聊越上勁,多是軍校或者是平日裡的一些軼事。不知哪個突然提起了李明志,坐在付辰旁邊的高樹成擰眉道:「真是沒想到他隱藏的那麼深,居然是個日諜!」
李俊峰也是憤憤不平著:「就是啊!還說什麼跟我五百年前是一家,讓我別欺負他!娘的,下次抓到這混蛋,非得把他打成肉泥!」
「那混蛋身手很俊,我們兩個都差點吃了大虧。而且那廝為了應對我們兄弟,還穿了防彈衣!」想起那天的事情付辰還心有餘悸,而且這一路而來,付辰都是遊走在危險邊緣。
想到這裡,付辰暗自慶幸著自己真是命大——就這麼會兒,眼看著越來越多人走進了宴會廳。細掃了一眼,這些人基本上都是些軍人做派,想來就是這位高官宴請的情報處人員們。
人雖多,卻沒有常見的慶功宴那般喜氣洋洋的樣子,甚至頗有些冷場的感覺。付辰越發覺得事情有些不對頭,一旁的高樹成見付辰這副神色不寧的樣子,含笑問道:「付兄今天這是怎麼了?」
「也沒什麼,就是……聽到他們好像在聊什麼。」付辰答得漫不經心,轉頭看了看宴會廳門外的走道。
「哦,也沒什麼。昨兒在家我都聽說了,說是抄了日諜的老窩,居然有些是咱們中國人……情報處的一審,卻問出點事來了。」高樹成笑笑,「怎麼付兄對這些事還感興趣?」
付辰徒然一驚!
若沒記錯,日本人先前在夫子廟韓先生的當鋪放了一把火,然後用磚頭陰走數人。若不是自己去的及時,只怕韓先生也會給這些人帶走!
拿起水杯若無其事地喝了一口,付辰又聽高樹成說道:「不過,聽說也不是什麼大事,近來上海南京肅嚴成風,處置個把紅黨倒不是事。」
「處置?」
「是啊,處置。」對面的許霆鈞輕聲說道,「兩天後,和那些日諜一道……槍斃!」
儘管付辰再三想要控制情緒,可極大的震驚還是讓他的臉色大變。
「你怎麼了?」
見高樹成滿面困惑,付辰吸了口氣道:「沒什麼,想解個手。」
言罷,起身向盥洗室去。
進門洗了洗手,付辰雙眉緊蹙。
果然,這些活動於大城市的紅黨,開始了最為黑暗的被清算時間。
不過正因為如此,紅黨才開始了從大城市發展工人階級,走向了農村,開始了由鄉村包圍城市的路線。
突然不爽地想起那日被施以酷刑的韓勁松,居然完全沒有出賣他,付辰就覺得呼吸不暢起來。
然而就在此時,付辰又是有種隱約不妙的感覺。
猛回身,付辰這次沒有半點遲疑,照著那個正朝自己走來的男人抓了過去——以他現在的力道和速度,瞬間將他頂到了牆上。
軍刺立刻比到了對方的咽喉處,一把扯掉了對方幾乎把整張臉都蓋住的帽子,付辰卻是吃驚地瞪圓了雙眼:「顧,顧先生!?」
眼瞅對方從震驚變為苦笑,不是顧憲成又是誰?付辰當下怒火中燒,雖是將他放開了,不免小聲罵道:「不知道南京城現在到處在抓你們?憑白來此,不是送死!?」
可這滿面冷汗的顧憲成卻是急道:「付少爺,現在該是快跑的是您!據可靠消息,南京城步下了天羅地網,要抓您,江少爺和還有您家哥哥!」
這話一出付辰如何不驚?當下圓睜雙眼道:「抓我和兄長?為何?」
顧憲成急急火火地說著:「我這好不容易混進來,就是為了給您通風報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