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與這次幾乎兵不血刃就拿下了日軍陣地,而顯得有些興奮的部下相比。心裡的激動只是一瞬間,便被海拉爾一線可能面對的局面而代替。儘管這裡距離海拉爾的直線距離已經不遠,但自己在扎敏河一線耽擱的時間太長了。

  明白救兵如救火道理的王光宇不敢在耽擱,甚至連戰場都沒有打掃。只將繳獲的野炮和炮彈帶走後,便集中兵力,快速的向海拉爾一線進發。於第二天黃昏時分,搶占了此時已經空無一人的海拉爾東部重鎮,也是整個興安北省門戶的牙克石街。

  看著空空蕩蕩,別說日軍就連當地的居民都沒有一個的牙克石這個雖然規模不大,但位於大興安嶺腹地,卻是扼制哈爾濱通往海拉爾、滿洲里鐵路線上咽喉要道的山村,王光宇的心頭忽然產生了一種濃濃的不詳預感。

  當心中突然產生這股子不安感覺的時候,王光宇抬起頭看了看周邊寂靜的顯得有些死氣沉沉的山林,轉過身對著身邊的通訊參謀道:「和騎兵旅那邊聯繫上沒有?這麼長時間了,怎麼搞的還沒有聯繫上?」

  還沒有等通訊參謀回答他的問話,那邊被他放出去搜索前方敵情的嫩江軍區直屬偵察營一連的連長急匆匆的跑過來,跑到王光宇的面前,卻是語不成聲的道:「司令員您去看看吧,那邊、那邊的情況太慘了。」

  看著這個連長面色慘白的表情,再聽到這個連長泣不成聲的話,心裡那股子濃濃不安感覺越來越重的王光宇,急忙幾步跟著他向牙克石街外一個小山溝中走去。當走到山溝內的時候,卻被眼前的情境給震驚了。看到眼前的一幕,鐵青著臉的王光宇都快要將滿口牙給咬碎了。

  等以為遭遇到敵情的獨立一旅旅長和政委帶著部隊跟過來之後,看到眼前的一切,他們的表情同樣沒有好到那裡。一個個將牙齒咬的咯咯作響,雙手緊緊的攥成了拳頭。而一旁的幹部和戰士則看著眼前的一切,同樣的泣不成聲。

  展現在王光宇和所有獨立一旅幹部、戰士面前的是滿山谷被槍殺的屍體。屍體之中有老人、孩子、婦女,還有因為擔心防抗而被捆成一排排的壯年男人。漫山遍野的屍體身上流出的血,匯成了一道道紅色的小溪,順著山谷流淌著。

  山谷中婦女們的屍體幾乎都是赤身裸體,很多屍體的下身插著粗大的樹枝,有的胸部原本的高聳不見了,只剩下兩個血洞。這些婦女,明顯都是被姦污後遭到屠殺的。那些吃奶的孩子們,則有的**在樹枝上,有的被摔成了一堆肉餅。

  孩子的屍體之中,還有被從中間硬生生的給拉扯成兩半的。甚至還有一個幾乎是剛剛滿月的孩子,被摔在山谷邊上一塊大石頭上,整個腦袋都被摔的稀爛。而那些壯漢的身上,布滿著刺刀捅過的痕跡。

  看著山谷中的一切,那個第一個發現這個屠殺場的連長,站在王光宇邊上哭著道:「司令員,我們向這個方向搜索敵軍。剛剛拐過前邊的山坳,就看到一道紅色的溪水從這條山谷裡面流出來。我感覺不對帶著幾個戰士過來一看,就發現了這裡的情況。」

  「司令員太慘了,真的是太慘了。這些老百姓犯了什麼錯?他們為什麼?他們只是一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啊。還有那些吃奶的孩子,他們又能做出什麼事情來,值得這些畜生下這樣的毒手?他們甚至還不會走路和說話。」

  聽著這個連長的控訴,看著面前一地的屍體和身邊哭泣的戰士,王光宇強壓制住心頭的怒火,轉過頭道:「哭什麼?哭能夠讓這些死難的鄉親們復活?還是能讓小鬼子放下屠刀?畜生就是畜生,到什麼時候該不掉吃人的本性。」

  「對於那些兩條腿的畜生,不是你想當順民,做縮頭烏龜,就能逃過一劫的。只要我們放下手中的槍,我們的骨肉同胞就隨時可能像今天一樣,被人當成豬狗一樣的屠殺。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記住今天,記住這裡。永遠都不要忘記,你們今天所見到的一切。擦掉你們的眼淚,拿起你們手中的槍,徹底的將這些畜生都消滅掉,才能避免我們更多的骨肉同胞在重蹈今天的命運。記住,永遠不要再放下你們手中的槍。」

  「去一個營,把鄉親們的屍體都收斂起來。咱們雖然現在不能給鄉親們置辦上棺木,但絕對不能讓鄉親們暴屍荒野。其餘的部隊立即做好戰鬥準備,不惜一切代價,就是跑死了也要頭朝著海拉爾的方向。」

  說到這裡,再也控制不住心頭怒火的王光宇,抄起身邊一個戰士手中的機槍,槍口朝天扣動扳機,將槍身上滿滿的一匣子子彈全部打光後。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對著自己的部下喊道:「追上這幫畜生,用你們手中的槍和刺刀,徹底的消滅他們。」

  這悲慘的場景,無疑是最好的戰鬥動員口號。被無辜屠殺百姓的屍體刺激的兩眼發紅的戰士們,不用政工幹部動員,並發了空前的戰鬥激情。拼命的向著海拉爾的方向追擊著,摔倒了爬起來接著跑。前邊的人跑虛脫了,就靠在道邊的大樹下,為後邊的戰友讓開道路。

  儘管全軍上下發誓一定要追上那些在牙克石製造屠殺的兩條腿畜生們,為那些無辜枉死鄉親們報仇。但在扎敏河一線耽擱的幾個小時的時間,卻是再也無法挽回。當經過一夜半天急行軍的王光宇,終於抵達海拉爾時,面對著卻是比牙克石更加慘痛的場面。

  作為抗聯第一支進入海拉爾部隊的王光宇帶領的嫩江軍區獨一旅,在沒有遭遇到任何抵抗的情況之下進入海拉爾時,這座曾經風景極佳的邊陲小城,已經再也看不出往日的美麗和繁華。

  整個城市已經變成了一片殘垣斷壁,甚至很多地方的火勢還在燃燒著。整個城市的街道上到處布滿了被屠殺百姓的屍體,被日軍砍下的頭顱。城外那條撫育了呼倫貝爾草原的海拉爾河中,也一樣漂浮著無數的屍體。

  牙克石發生的一切,在這裡被重新複製了一遍。婦女被姦淫後屠殺,男人被成排的用機槍掃射或是刺刀捅死後丟進了海拉爾河。而那些孩子和老人則乾脆被趕進地下室和密封的倉庫之中,用毒氣大量的熏死後,點上火連同倉庫一起都燒掉。

  砍頭、火燒、活埋、切腹、挖心,將人四肢釘在在地上用汽車來回的碾壓,直至將人碾成一堆堆看出什麼東西的碎肉。將人的四肢和脖子用繩子拴在軍馬的身上,用馬匹活活的將人五馬分屍。日軍的屠殺手段可謂是花樣百出,不一而足。

  眼前的一切,無時無刻不再告知王光宇,從牙克石出發之前,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而眼前曾經發生的屠殺,要比發生在牙克石慘烈的多。這裡遇難的同胞數量,也遠遠的超過了牙克石一線。

  面對眼前的一切,王光宇幾乎都能感覺到心在流血。而在街邊那一排排被日軍砍下的頭顱怒睜的雙眼,以及街口那堆起一人多高的屍體堆和滿城的撲鼻而來的被燒焦人肉味,更是在向他無聲的申述著這座邊陲小城曾經發生了什麼。

  王光宇彎下腰,抓起地上一把沁滿了鮮血的土壤,看著眼前的一切。沉默良久才轉過頭對著身邊的作戰參謀道:「給部隊下命令,務必要仔細的查找。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看看還能不能找到活的人。」

  「立即給一號發報,將這裡的情況如實的匯報。同時,向一號請示我們下一步的行動。還有告訴一號,鑑於眼前的形勢,後續部隊趕來海拉爾已經再無必要。跟一號說,我們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參謀飛快的記錄完王光宇的命令後,卻發現這位司令員雖然沒有猶如在牙克石一線那般失態。但是下達完命令的司令員,緊閉的雙眼之中卻流下了兩道晶瑩的淚水。而攥著那把已經被鮮血染紅土壤的手,則是被自己捏的卡卡作響。

  儘管已經明知已經不能還抱有多少希望,王光宇依舊盼望著還能找到生還者。但被派出去的部隊,卻大多都是兩手空空的回來了。除了在牙克石發現屠殺現場的那個連長,帶回了一支十餘人的小分隊以及被他們保護下來的幾十個倖存的孩子之外。

  其餘的人,什麼都沒有找到。當最後一支尋找生還者的部隊兩手空空的返回後,看著帶隊幹部強忍著淚水,搖頭不語的表情,王光宇心中還能找到一點生還者的那最後一點希望破滅了。

  看著面前被嚇的渾身瑟瑟發動的這幾十個孩子,強忍著因為救援失利而帶來心中巨大痛苦的王光宇,蹲下身子掏出手絹細心的為他們擦拭著被煙火熏成了黑色的小臉,又從身上的口袋中掏出幾塊壓縮餅乾,掰開給這些孩子分發下去。

  做完手頭上的事情後,王光宇抱起最小的一個大約只有三歲的孩子,將孩子那細嫩的小臉緊緊貼在自己的懷中。自牙克石一線目睹慘案的現場後就一直在克制的眼淚,再也止不住流了下來。

  而那個還不懂得自己的父母已經慘遭殺戮,更不知道自己的家鄉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的孩子。瞪著一雙天真的大眼睛,嘴裡面還叼著一塊餅乾,看著面前這個也許在他心中舉動很奇怪的叔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