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軍這次密集的覆蓋性炮擊結束時,一線陣地上已經靜悄悄的再無一點聲息,再也沒有一個還能站立的人。整個陣地上布滿了殘肢斷臂,和失去主人後同樣殘破的武器裝備。一挺十一師團剛剛完成換裝的九六式輕機槍甚至被炮火掀到幾十米之外。
眼睜睜的看著就這三百米不到的距離卻成了生死之地,自己親密的戰友就在自己眼前消失的無影無蹤。如果不是身邊的通訊員眼疾手快,一把拉著他,就要衝出去的祁志標眼睛都紅了大喊一聲:「我操你們祖宗小鬼子。老郭,還有我的兄弟們啊。」
旁邊隨同他一起撤下來,眼睛同樣被眼前的一幕激的通紅的一連長面色猙獰的轉過頭對著祁志標喊道:「營長,你還在等什麼?咱們不能讓教導員他們就這樣白白的犧牲了,咱們現在就跟這幫沒有人性的小鬼子拼了,一定要給教導員和兄弟們報仇。」
一連長的話音落下,旁邊的戰士也七嘴八舌的道:「營長,連長說的對,咱們得給教導員和兄弟們報仇。拼了吧,營長。拼一個能為教導員報仇,拼兩個咱們還能賺一個。就算咱們拼光了,只要能為教導員他們報仇也算值得了。」
聽著戰士們群情激奮的話,祁志標此時卻是冷靜了下來。一線陣地丟了,眼下固守的二線陣地再丟了,將意味著整個金沙崗的右翼陣地崩潰。現在一個加強營,就剩下這麼一點人,要是一時的衝動都拼光了陣地怎麼?
放下手中的槍,祁志標下命令道:「清點彈藥,將所有的彈藥都集中給槍法好的人。剩下的沒有彈藥的武器全部砸掉。兩挺沒有子彈的重機槍也拆開全部丟掉。步談機員燒掉所有的密碼本,除了留下一部與團部聯繫的步話機之外,剩下的全部炸掉。
「給老子記住了,用手榴彈炸,這些步話機一部也不能落到小鬼子的手裡面。其他的人準備死守二線陣地,迎接鬼子下一步的進攻。」
說到這裡,他擺手制止了一連長要說話的舉動道:「同志們,前沿丟了,這裡是整個金沙崗一線右翼最後一道防線。咱們拼光了不要緊,可陣地不能丟。給教導員他們報仇不在這一時,同志們執行命令吧。」
就在一連長聽到他的這個命令,沉默了一會沒有再說什麼。率先拿出自己的已經打光了子彈的快慢機,端起一塊石頭就要砸下去的時候。祁志標身邊的步談機員突然將手中的送話器和耳機交給祁志標道:「營長,團長有命令,說有新的任務交給咱們。」
祁志標聽到團部有命令,祁志標有些摸不清頭腦。自己一個加強營打的就剩下這大半個連,彈藥也消耗的乾乾淨淨。能守住二線陣地多長時間,自己心裡都沒有數。這邊的戰況,團部不是看不到。團部這個時候給自己下新任務,這團長和政委想什麼那?
接過送話器和耳機後,本來還不忿的祁志標卻是越聽眼睛瞪的越大,滿臉的不可思議表情。磕巴半天才道:「團長,這過去咱們盡挨鬼子飛機炸了。這防空演練的倒是很熟悉,可這給飛機指示目標,真不會啊。」
「還有這檔口,我上哪去找白布去啊。咱們上戰場,又沒有想過當俘虜,誰沒事帶那個玩意啊。不是,團長您這個決定是不是在想想。咱們什麼時候有的飛機啊,您可別被鬼子的飛機給蒙了。」
那邊的團長對他的這個態度很不滿意,語氣很強硬。沒則的祁志標無奈的放下手中的送話器後,直撓頭對著身邊的僅剩的幾個幹部道:「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咱們現在也有飛機了。而且咱們的飛機馬上就到,對咱們正面的鬼子進行轟炸掩護咱們作戰。可現在問題是團長讓我們弄白布鋪成一個箭頭,為航空兵指示目標。大夥都想想到那去弄白布去?」
看著都搖頭的部下,祁志標搖頭道:「你們這幫傢伙,讓你們打衝鋒一個頂倆,讓你們動動腦子就這麼的費勁?用用腦子,都給我好好的想想。這要是教導員還在的話,那裡還用我費這腦袋?這他媽的咱們是打仗,又不是時刻準備投降。誰沒事還帶著白布還有什麼紙板?引導飛機,這他媽的老子壓根就沒有學過。」
見到營長實在沒有法子了,他身後一個排長猶豫了一下後道:「營長,我倒是有一個法子。你看咱們的襯衫都是白的,雖然是土布做的可不都是白的嗎?咱們把身上的襯衫都脫下來,擺成一個箭頭的樣子,將箭頭朝著日軍方向不就完事了。」
這個排長的一席話,倒是提醒了祁志標。他連忙脫下軍裝外套,也顧不得解扣子,一把就把襯衫扯了下來後道:「楊繼財還是你小子行啊。到底是你這個讀書人,這腦袋瓜子轉的就是快。」
「大家別愣著,趕快把身上的襯衫都給老子脫下來。快點,飛機可比咱們這兩條腿是快多了,說話馬上就要到了。以前挨鬼子的炸彈是沒有辦法,現在要是挨自己人的炸彈,那可就真的比竇娥還冤那。」
等戰士們將身上還帶著血的襯衫手忙腳亂的脫下來後,七手八腳的擺成一個大大的箭頭。做完這一切後,祁志標才鬆了一口氣後又對著剛剛那個發言的排長道:「楊繼財,你小子是總部教導團畢業的,懂得炮兵。一會你按照炮兵的參數,將對面的目標報給團部。航空兵派出的引導員現在就在團指揮所,他們會與天上的飛機聯繫。」
說道這裡,祁志標掏出軍裝上衣中最後一支煙點上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才道:「同志們,團長除了這件事情之外,剛剛還說一會等航空兵將鬼子的炮兵陣地摧毀後,團里會調上來預備隊接替我們。讓我們撤到七星河北岸去,接收補充的兵員。」
「可我不想走。咱們營的三分之二的人都永遠的留在了這裡,我們還沒有親手殺光對面的小鬼子,沒有給他們報仇,所以我不想走。我現在想讓大家說說看,我們是按照團長的命令撤下去整補,還是留在這裡給教導員報仇。我不強迫大家,畢竟上級有命令。要走的人也是服從命令,不是當逃兵。」
「願意跟我留下的,一會接收完團部派人運送的彈藥後,立即向鬼子發起逆襲,將咱們丟掉的陣地全部都奪回來。不願意留下的,等小鬼子的炮兵被咱們的航空兵壓制住後,就馬上撤回去。也算給咱們營留下一點種子。」
一連長一邊將原來準備砸掉的手槍又插回槍套,一邊將身上的軍裝穿上道:「營長說什麼那,教導員在那邊屍骨未寒,咱們就這麼灰溜溜的撤回去,難道教導員的仇就不報了?這一點營長不用您說話,我們都會留下來,跟著您一起為教導員報仇。」
祁志標拍了拍他肩膀道:「你小子少給老子整一言堂那事。這件事情又不是執行上級命令,不許打折扣,老子這是在徵求意見你懂不懂得。你小子個人的意見不能代表所有的人,讓同志們都自己說說看自己的意見。」
「你小子以為我不知道你,別看老子原來和你不是一個部隊的。可你小子不打仗就拉稀,一打仗就來精神頭的事情,老子早就知道了。你小子不是怕打仗,是怕仗打的小不過癮。槍一響,你小子比誰都精神。」
「你小子惹的事還少嗎?咱們倆是同年兵,你小子還比我早一個月參軍的。我現在都是營長了,你小子要不是這次部隊擴編,你還在當你的排長。你怎麼就不知道動動腦子?我告訴你,這件事青你誰也不許強迫。老子今天就來一個軍事民主。」
挨了他一頓剋的一連長不敢再說話,不過被教導員犧牲搞紅了眼的戰士們卻沒有一個反對他們連長的話。七嘴八舌的都道:「營長,我們不走。教導員的仇還沒有報,我們這麼灰溜溜的走了,不成了逃兵了嗎?」
等戰士的們的話音落下,之前還不敢反駁祁志標的一連長卻是有些洋洋自得。只是剛剛提出解決問題方法的楊繼財卻是有些不同意見道:「營長,我覺得我們應該執行團里的命令。第一我們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第一條就是一切命令聽指揮。我們是軍人,不是各自為戰的游擊隊,必須服從上級的命令。」
「二,同志們從昨天傍晚渡過七星河,以急行軍的速度趕到金沙崗一線,又連夜構築工事。在凌晨與敵接觸後,因為敵軍的炮火封鎖,打到現在連口飯都還沒有吃,眼睛更是沒有合上過一會。同志們也都極度的疲勞了。營長至少你也得讓同志們喘口氣,填填肚子吧。」
「最關鍵的是營長,您想想在現在除了我們還能有誰比我們對這裡的形勢還熟悉?無論是敵情還是地形。尤其是小鬼子現在距離咱們還不到三百米的距離,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鬼子的眼皮子底下。可這個時候為什麼上級在這個時候讓咱們交接防務,而且是馬上返回七星河北岸接手新的部隊?」
「按道理說補充部隊不是不可以,可按照我們現在的情況,直接調撥給我們兩個連就完事了。可為什麼還要偏偏把我們調到後邊去接手新部隊。您說會不會是上級真的有新的重要任務交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