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登選若有所思地連連點頭:「話是這麼說的沒錯,可如果這盧永祥就這樣輕而易舉地信了離間之計,是不是也太……」
抬眼看了看面帶不安的弟兄,姜誠沉著臉搖頭一笑:「我想,用詞形容最好不過:杯弓蛇影,驚弓之鳥。」
想想看也是,皖系接連慘敗,被直軍一路逼的幾乎進了死路;現在吳齊兩軍已是兵臨何豐林,馬上就要往滬上這邊來。
在這種情緒極端緊張的情況下,稍微有點風吹草動,盧永祥必然會驟起戒備,做出這種連番反應,倒也就不奇怪了。
「先不要對此事聲張……讓漢卿他們好好先放鬆著。」
姜誠搓了搓下巴,對姜登選小心地吩咐,「對了,讓弟兄們緊著點神,別看這和平飯店在租界,也並非完完全全的太平。」
「另外,除了近身護衛,把咱的大部隊散到城區外圍去。」
要知道盧何二人邀他們過來,所為的是「維持滬上秩序」……可姜誠卻下令部隊出城,奔著城區的外沿去。
不明白他此舉的用意,但姜登選還是遵命了。
當晚,除了安排近身護衛在和平飯店的周圍,姜登選把整支部隊都派遣至滬上外沿駐紮。
而張漢卿等人同那些歌女通宵達旦至深夜,陷入溫柔鄉中難以自拔。
一覺睡到次日中午,而姜誠則是趁著他沉睡之際,把盧永祥安排來的人打發了。
果不其然一如他所想,盧永祥對他們已是起了疑心——派來的手下反覆試探著姜誠的口風,打算探出他們的「真正用意」。
而姜登選則是憋了火,明明他們漂洋過海千里迢迢應邀來助陣,卻被他當成了過來撿便宜的「老漁翁」。
這種言論,對於他們來說近乎於侮辱了。
而姜誠則是不慌不忙,答對自如地把那人送走了,才是笑得一臉高深去見自家少東家了。
此時的他才剛剛酒醒,身上除了女人的香水味,就是濃重的菸酒氣。
在盥洗室梳洗一番才換裝出門,接過姜誠遞上來的一杯淡茶,才是茫然地問他有什麼事。
把情況剛說明,這位少東家便旋即冒了火。
跟姜登選的想法差不多,張漢卿也是旋即怒了:「這什麼意思?如果我們不是過來幫忙的……就在東北袖手旁觀,讓齊燮元和吳佩孚揍他不就是了?」
姜誠也是一笑。
南下助陣,都是大帥在買單……可這軍艦一來一去的費用可是天價。
「確實,他盧永祥就是小家子氣,怕咱奉軍到滬上來占便宜。」
姜誠懶懶一笑,旋即在他對面說道,「漢卿,既然他盧永祥不信任咱們,是不是得來點輿論壓力?」
言罷,他說已派人約了兩家大報社的記者,命他們前來採訪,讓他這位關外的繼承人,戎裝一新……做出副對普通人秋毫無犯,只是保衛和平等等姿態。
一聽這話,張漢卿露出了笑容。
到底跟老爹常見這些大世面,他應付幾個報社的記者,還是沒問題的。
靠著輿論戰逆轉盧永祥的想法確實不太可能,但姿態一旦打出去,定然會讓吳齊二人心生忌憚。
到那時他們必會延緩對於何豐林的進攻,一旦重圍解除,這盧永祥自然會轉為他們這頭。
「還真不愧是在咱東北當督軍的人,這腦瓜子啊,就是活!」
這話說完,姜誠馬上便讓人去安排了。
報社的記者,都是他一個電話讓黃金榮給安排好的——
在次日,滬上幾乎大大小小報社的記者,蜂擁至和平飯店,把露台上約見的東北少帥圍得里外三層。
一時之間,到處是照相機的火光閃現,記者們倒還算有秩序,一個個對著他這位繼承人不斷發問。
「飛瀾,這事……真的能行?」
從對面窗口處凝望,馮庸最終是回過神滿面憂慮地回望姜誠,「只是靠著這些記者,就能,」
此時的姜誠正在辦公桌前寫電文,搖頭對他笑笑:「用處……當然是有的。」
說完這話,姜誠把鋼筆帽擰好,半欠了欠身子把寫好的電文轉交給通訊兵,隨後起身背合著雙手,向著馮庸所在的方向走去。
唇角鉤勒出一絲渾濁的笑意,從一臉遲疑的好友身邊輕輕掠過。
緩緩合抱起手肘垂下眸子,姜誠的模樣似乎是對不遠處露台上的記者們說話:「漢卿,是咱們奉軍未來的東家,他在明處,自然是要做點『名正言順』的事。」
此時他才回頭對馮庸冷笑,「何豐林那邊已然開打,盧永祥是等著讓咱打先鋒——」
「呵呵,賠本的買賣咱豈能做?他吳佩孚不是向來喜歡先打輿論戰?只要漢卿言明,咱奉軍是來維護和平,便就能在戰前先占一籌!」
江浙之戰已不能避免,而「反直三角同盟」內,作為北伐的一方亦向奉軍承諾,一旦吳齊二人開打,奉軍在江浙戰場應付,他們則立刻發動北伐!
打仗是姜誠的事,而讓奉軍占足了輿論的支持,就要看他張漢卿的了。
「飛瀾,你的意思是……還是要動手的?」
姜誠沒答——部隊都駐在滬上外圍了,還能不動手?
他在等。
一方面在等前線的何豐林交戰至白熱化階段;另外,帥府的出兵命令,以及北伐的消息都沒有……
如果他驟然發兵江浙戰場,只怕會落個言行不一的名聲。
「畢竟,我們可是和平使者嘛。」
此時,樓下的露台上,傳來記者們一致的鼓掌歡呼聲,顯然這位風度翩翩的少帥,讓他們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的新聞熱點。
次日一早,滬上所有的報紙都在刊登張漢卿的訪談新聞……就算在現代,少帥都有著民國美男的讚譽,這些放了他照片的報刊一經傳遍滬上,馬上引發了一陣巨大的輿論潮。
然而盧永祥等人看著這些報導,心情是複雜到了極點。
奶奶的,這滬上究竟是什麼人的地盤?姓張的這毛頭小子,居然找了一大堆記者大放厥詞,好像把什麼維護和平和區域穩定的功勞,全攬到他自己身上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