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一鼓作氣

  春秋時期，戰爭真的就是兒戲。

  盛名的春秋論戰典故：「一鼓作氣，再二衰，三而竭。」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其實算是不講武德，是在違反春秋「戰爭公約」。

  所以魯國之後還是滅亡了，這種不守規矩的小國，你不先死誰先死？

  另一個比較離譜的，卻是春秋第一霸主齊桓公姜小白，這傢伙幫燕國出兵討伐山戎，燕國國君一路送齊桓公到了齊國境內。

  因為非天子不能被諸侯出國相送，所以齊桓公便把那塊國土割給了燕君。

  明軍此番幾十萬大軍征討漠北，也是打算一鼓作氣，畢其功於一役，可蒙古人卻完全不與明軍正面接戰。

  反而一路邊撤退邊集結，時不時突襲明軍的糧道，帶著明軍大部隊在漠北草原兜圈子。

  楊恭不想再與蒙古人繞路，不光是糧草耗費太多，這可是幾十萬人的人吃馬嚼。

  而且一旦戰爭拖到冬天，那明軍也只能退兵，否則後勤就會出現巨大問題。

  當然，這是最壞的結果，因為那樣的話，等同於蒙古人在魚死網破。

  失去色楞格草原，這些蒙古人來年全得喝西北風，少說也得死上一半人口，那就更不用談什麼跟大明打仗了。

  明軍大部隊向漠北北部的山地草原推進，還沒來得及先逼出蒙古人的主力。

  南邊的糧道卻是先被斷了，楊恭走到半路就得到游騎傳回的消息。

  好幾個運糧隊遭到蒙古騎兵的突襲，而且數量非常多，根本不是之前的小股騎兵部隊，疑似蒙古人的主力。

  民夫死傷甚重，楊恭迅速做出決斷，三萬步軍不用往北壓了，直接回返南邊，北邊已經沒有喀爾喀蒙古的主力了。

  而他自己則親率三萬龍騎兵，一萬漠南蒙古騎兵，先一步疾馳南下。

  整整四萬人的騎兵部隊南下，先鋒大將正是此前大明與遼東韃子，在長城喜峰口決戰時大放異彩的寧南輝。

  楊恭升任中軍大都督，寧南輝所屬的龍騎兵，自然也按制併入中軍都督府管轄。

  寧南輝親率本部五千龍騎兵，沿著探馬傳遞的消息，奔襲南下蒙古人主力出沒的區域。

  然後便一頭撞上了數支蒙古人的斥候探馬，對方似乎也很意外，沒想到明軍會來的這麼快。

  一番廝殺追逐，蒙古人的斥候騎兵留下，上百具屍體，遁入前方山區。

  寧南輝害怕中伏，沒有追擊深入。

  「不行，漢軍騎兵的主將很聰明，居然這都不上當。」敦丹多爾濟說道。

  與寧南輝想的一樣，蒙古人還真就在這裡面設伏了，而且是兩部主力全都窩在山中伏擊，那支派出去的騎兵不光是斥候，也是負責引誘明軍騎兵的誘餌。

  打得過，那就殺，打不過那就引誘明軍騎兵入山。

  車布登班珠爾說道：「既然漢軍騎兵不上當，那我們就主動出擊。對方只有幾千人，應該只是前鋒，先把這支前鋒部隊吃掉，我不信漢人的將軍還能沉得住氣。」

  說干就干，蒙古人居然真的從深山溝里跑出來了。

  六萬打五千，這不是有手就行？

  數萬蒙古騎兵從山裡竄出來，直接奔著寧南輝的騎兵殺過去。

  這麼多人？

  寧南輝先是驚訝，旋即意識到這就是大都督要找的喀爾喀蒙古主力了。他立刻下令：「全軍著甲！」

  這些龍騎兵的數量雖然只有五千人，但戰馬卻有足足一萬匹，所有騎兵都是一人雙馬。

  不打戰時，甲冑全都讓馬馱著，只有正式作戰才會著甲。

  六萬蒙古騎兵從山裡跑出來，五千明軍龍騎兵還在不慌不忙穿戴盔甲。

  車布登班珠爾雖然長期與大明保持雙邊貿易，就連他與土謝圖汗開戰的許多兵甲食鹽，也是靠著大明在長期輸送，代價就是漠北的牛羊和戰馬。

  但這傢伙對大明，或者說對明軍的了解，卻非常滯後，基本還停留在滿清統治時期。

  他知道漢人的步兵厲害，有一種很麻煩的車陣，在漠南草原似乎還用過。

  只要漢兵結成了車陣，裡面再架設火炮、火槍，就算最勇猛的蒙古騎兵，也沖不垮漢兵的軍陣。

  所以車布登班珠爾才主動與敦丹多，爾濟暫時緩和，並拉著對方一起邊跑邊撤，順帶襲擊明軍的後勤糧道。

  因為他一個人實在對抗不了北上的幾十萬明軍，札薩克圖汗屬於漠北草原的局外人，長期被準噶爾控制，沒人當他們是自己人。

  前面派小股騎兵去偷襲糧道，結果全部被留下，只有零星騎兵逃了回來。

  這讓車布登班珠爾也學聰明了，不能派小股部隊襲擊糧道，否則容易打不過，只能帶著主力去截斷糧道。

  如此，就能逼迫明軍的騎兵拋棄步軍，快速南下與自己決戰。

  沒有難打的步軍車陣掩護，車布登班珠爾還真不覺得明軍騎兵有多強，漠北草原終究還是他們喀爾喀蒙古的天下。

  這話說的也確實沒毛病，漠北草原與漠南草原地形不同，這裡最肥美的草場全是山地丘陵草場，綿延都是大山。

  所以打起仗來，也不如漠南草原來的一馬平川。

  這些大山丘陵也能讓戰馬衝起來，但卻不如漠南草原更容易輾轉騰挪。

  寧南輝沒有逃跑，只向後撤離拉著蒙古人從山裡跑出來，確定對方無法快速跑回去，這才調轉馬頭。

  車布登班珠爾此刻還沒有覺察出問題，直接分出一萬騎兵從山丘繞到明軍騎兵後方，堵住明軍的退路。

  六萬打五千，十倍的兵力差距。

  而且還是這種連綿山丘地形，很容易就能卡住敵軍退路。

  車布登班珠爾顯然是想一戰將寧南輝這支騎兵全部吃掉，畢竟明軍這次出動的兵力實在太多，不逐個擊破的話，他實在想不到還能怎麼打？

  喀爾喀蒙古已經衰落的很厲害，不僅是內戰帶來的人口損失，還有許多牧民時不時就會南逃，躲避戰亂，投奔大明。

  如今的喀爾喀蒙古，兩大汗王加起來，也才能出動六萬騎兵。

  在西面的札薩克圖汗，他的蒙古騎兵數量稍微多一些，能出動四萬多人，這意味著整個蒙古的總人口，最多不過一百萬了。

  喀爾喀投奔滿清的時候，人丁約莫有兩百多萬，這才十年而已，人口銳減50%，屬實是相當恐怖了。

  車布登班珠爾的翻盤機會其實已經不多，就算他能成功將明軍騎兵重創，只可能重創，全部吃掉是不可能的，而且明軍大不了就是從呼倫貝爾退回去。

  攢個幾年時間，就又有錢來北伐，屆時漠北草原還能有多少戰力來抵抗明軍。

  「嗚嗚嗚~~！」

  伴隨著明軍這邊的吹號聲，五千騎兵開始迅速結陣列隊。

  明軍龍騎兵的戰陣操練，這幾年已經愈發固定，所有騎兵只練一套統一戰陣，那就是牆式衝鋒。

  不單單在於簡單高效，還在於足夠實用，能夠最快速度讓明軍騎兵上手。

  畢竟，蒙古騎射天下聞名，明軍要想比他們更強，不是辦不到，而是耗費錢糧根本不划算。

  不如直接整牆式衝鋒，這玩意兒的確有缺陷，但明軍這邊已有應對策略，並且操練之餘也會讓騎兵順帶訓練傳統騎兵的衝鋒。

  怎麼可能真的全程都綁在一個戰陣上？

  牆式衝鋒從頭衝到尾的，那叫傻子！

  蒙古人率先發動攻擊，還是老一套的打法，幾千騎兵衝上來，對著明軍騎兵發揮他們的騎射本領。

  「吹號，傳我軍令，中軍牆式衝鋒！兩翼騎兵，立刻驅趕向我軍騎射的蒙古敵騎。」

  寧南輝自從數年前長城騎兵戰，龍騎兵那一套戰勝了韃子騎兵，便不再遵循傳統騎兵的作戰模式。

  而且，他的兵力也不允許自己中規中矩，必須一鼓作氣將蒙古人擊潰。

  「噠噠噠噠！」

  五千騎兵動起來了，速度越來越快，不片刻就在草原上沖了起來。

  「噠噠噠噠！」

  車布登班珠爾雖然看不真切，但卻從那漸漸接近的馬蹄聲，還有一眼望去，整齊劃一的騎兵陣列，全都讓他感到心驚肉跳。

  明軍騎兵似乎真的有些不同，如此整齊劃一的衝鋒……蒙古人也不是做不到，但這有什麼用？

  漢人的騎兵擠在一起衝鋒，這真不是在故意送人頭，把腦袋遞過去，送給對面殺？

  不等他想通其中關竅，先前派出去騎射試探的那幾千蒙古騎兵，被兩翼的明軍龍騎兵強行驅散。

  有著板甲保護，還有燧發槍的火力，這些連甲冑都沒有，突出靈活機動性（窮）的蒙古騎兵，甫一交戰就被殺潰。

  明軍騎兵幾乎是攆著蒙古騎兵打。

  而正面戰場，明軍的牆式衝鋒已經完全沖了起來，幾千人聚在一起衝鋒，愣是做到了整齊劃一，沒有一人掉隊。

  真就如同一面銅牆鐵壁，那磅礴的氣勢，蒙古騎兵明明數量更多，反而被驚得不敢接戰。

  最前鋒的蒙古人一鬨而散，聯盟的弊端凸顯出來。

  車臣汗與土謝圖汗雖然暫時相約握手言和，共同對抗強大的明軍，但他們到底打了好幾年，而且也不屬於一個汗部。

  別說麾下的各部首領台吉了，就連車布登班珠爾和敦丹多爾濟也都各懷鬼胎，誰當不想當明軍的犧牲品。

  畢竟，這一戰要是哪一部損失太多，就算打敗了明軍，自己的草場也得被別人吞併。

  如此各懷心思，都不想主動迎戰，明明兵力更占優勢的蒙古騎兵，都沒與明軍騎兵撞上，就先自行開始潰散開來。

  車布登班珠爾意識到不對，大喊：「不許退，給我擋住，你們都是喀爾喀蒙古的勇士！」

  然而沒卵用，包括車布登班珠爾的兄弟達瑪璘，那些蒙古貴族全都率領本部騎兵往側方繞開，不與明軍正面接戰。

  他們這一讓，車布登班珠爾作為大汗，中軍本部直接暴露在明軍面前。

  車布登班珠爾有些不知所措，他顯然高估了聯軍內部的穩定性，還有自己這位汗王的威望，完全沒料到戰局會朝著這種方向展開。

  不等他想到應對之策，明軍騎兵突然散開，他們沒有舉統射擊，而是直接從腰間掏出手雷錘。

  「嘭！嘭！嘭！」

  蒙古騎兵還在隨著自家台吉後撤，突然就見到好多黑色物體朝自己這邊扔過來。

  都沒看清是什麼，直接就炸了。

  手雷錘的威力比以前明顯更強了，而且裡面還加入了不少鐵針碎片，可以造成二次濺射傷害。

  漠北這些沒見識的蒙古騎兵，哪見過這東西？

  當場都被炸懵了，連他們的戰馬也被近距離爆炸，給炸的陷入癲狂，蒙古人的陣型迅速撕裂崩潰。

  明軍沒有馬克沁機槍，但這不妨礙今後的喀爾喀蒙古，全都變得能歌善舞。

  車布登班珠爾自知大勢已去，匆忙帶著本部的數百騎兵轉身逃離戰場，連兄弟族人也不去管了。

  敦丹多爾濟要更慘一些，作為土謝圖汗，全程他都沒什麼存在感，一直都是車布登班珠爾在指揮。

  大戰剛一開始沒多久，他就被-發手雷錘的彈片，擊中了座馬，送去見了草原大喇嘛。

  兩位汗王一死一逃，蒙古人的指揮系統完全失效，一隊又一隊的蒙古騎兵，勒馬轉向逃離戰船。

  明軍騎兵贏了，寧南輝看到敵軍潰散，直接率領本部親騎，開始前往散開追擊逃散的敵騎。

  這裡遍布山丘，原本是蒙古人用來伏擊明軍，現在卻反而讓自己無法快速撤離戰場。

  明軍騎兵散成好幾股，每股不過上千騎，追著幾萬蒙古騎兵打。還邊追擊，邊試圖分割包圍。

  這些蒙古騎兵人心不齊，所有人都不想著拼命，誰都想要保存實力。

  五千明軍騎兵，對六萬蒙古騎兵緊追不捨。

  山丘地形複雜，蒙古人根本甩不開後面追擊的明軍。

  逃著逃著，突然有一部蒙古貴族好似想起什麼，停下來拔刀高喊：「車布登班珠爾和敦丹多爾濟為了一已私利，與天朝皇帝陛下為敵。現在反正投奔，將來可以在天朝繼續做衛司。勇士們，隨我一起殺！」

  這傢伙是延丕勒多爾濟，敦丹多爾濟的兄長，卻沒能繼承汗位，還處處受到弟弟的排擠敵視。

  之前余紀為大明細作，挑撥漠北草原紛爭，曾與這傢伙有過接觸，許諾只要能倒戈投奔大明，皇帝就能封他做衛司，保留原來的草場和權位。

  這不過是一步閒棋，只是想挑動這傢伙對汗王兄弟的不滿情緒，結果卻是真的在戰場起到了出乎意料的效果。

  一群蒙古人迅速開始自相廝殺起來，甚至好幾部明明也高喊投奔天朝皇帝，反而在互相廝殺兼併。

  很顯然，他們這是在「公報私仇」。

  只有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投靠天朝皇帝。

  (本章完)